這樣的一個男人,才三十六歲,正是風華正茂最最好的年紀,有兒有女,有爵位享用,這輩子,他什麼都不缺。
他過得真好。
而這個人越過得好,顧錦沅越覺得隱隱有絲不痛快。
這讓她想起來她那個一副薄棺材埋下的母親,埋葬在隴西,一輩子不得返鄉。
“錦沅。”良久之後,顧瑜政才開口:“你沒有什麼話要對爹說嗎?”
“沒有。”顧錦沅淡淡地看了一眼顧瑜政。
要說什麼,要對著他哭訴一番,還是感謝一番,反正她該哭的已經哭過了,他聽到就行了……顧瑜政收斂了眸光,卻是話鋒一轉:“扎花那日,到底怎麼回事?”
顧錦沅聽到這話,微詫,之後才想起來,是講的太子。
她自那日回來後,就遭遇了薰香一事,折騰得不輕,姑娘家遇到月事,又遭這種暗算,頭暈沉沉的,身上好無力氣,哪裡還有心思想這些?
如今被她這一說,她才記起這樁麻煩事。
“他欺負了你?”顧瑜政見女兒遲遲不答,一字字地這麼問,聲線中散發著陣陣寒意。
顧錦沅經過這幾日,也想通了,不再生太子的氣了。
平心而論,太子對自己不錯,除了一些動作太過,讓自己不喜外,其它的,至少沒什麼對不起自己的。
再怎麼說,他也救過自己的命。
自己不痛快,無非就是人家可能有一堆的女人藏在某個閣樓裡,而且他還很瞭解女子月經而已。
如果不在意太子這個人,幹嘛非要氣鼓鼓的?
這麼一想後,顧錦沅告訴自己,如果你還生他的氣,那就意味著你好像在乎這個人。
你應該在乎這個人嗎?
不應該。
既然不應該,顧錦沅告訴自己,那就不要去想了。
招惹上這個人,以後的日子能過好嗎?最好的結果無非是當一個太子妃罷了,但是她不是當太子妃的那塊料,她沒有那種度量。
於是她坦然地望著顧瑜政:“父親,或許父親聽到一些訊息,但那必不是真的,我和太子之間並沒什麼,太子也不曾欺負我。”
“好。”顧瑜政心裡其實還是疑惑。
這幾日他已經命人追查這件事,不過卻發現,在場的人竟一個都尋不到,連點確切都沒有,至於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訊息,竟是再也沒有人提及。
他當然越發疑心太子,這是欺負了他女兒,卻要封口嗎?
但是現在,看到女兒這樣,倒是平靜得很,並沒有絲毫女兒家的羞恥或者羞澀,也就不想提及了。
畢竟是當父親的,追著女兒問這個,總是不太妥當。
誰知道這個時候,顧錦沅卻是道:“父親,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就是。”
“我想知道,父親為何突然將我接回來寧國公府,莫不是想在我婚事上大做文章,讓我嫁給哪位王公貴族,以此為寧國公府謀取利益?”
“你怎麼會這麼想?”
顧瑜政望著女兒,聲音低而緩。
“難道不是嗎?”其實顧錦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出來這個問題。
是因為他對自己好像確實有呵護之意,以至於她願意去問這個問題了嗎?
她淡聲問道:“女兒在邊疆十五年,父親何曾想起過女兒?女兒的外祖母已經過世了兩年,父親何曾想起來女兒,如今女兒到了及笄之年,人人都知女兒生了花容月貌,父親想起來女兒,把女兒接回來了?”
這些話太鋒利而直接,絲毫沒有迴避。
她定定地看著顧瑜政,等著他的答案。
顧瑜政望著這個明媚猶如清雪一般的女兒,默了好久,才緩聲反問道:“錦沅,你以為我希望你來嗎?”
☆、第46章端午節的兒郎們
從永珍閣出來後, 顧錦沅回想著顧瑜政說的話。
她這才想起來,第一次來到這永珍閣的時候,他第一眼看到自己, 對自己說的話。
他一直都不希望自己來?
他希望自己留在隴西, 永遠不要來?
所以, 這麼多年, 他對自己不管不問, 其實是怕自己來到燕京城遭遇不測,因為他知道,來了後, 那些把自己看在眼裡的,都是位高權重的?
所以他第一次見到自己,並沒有欣喜, 反而是沉重地嘆息, 問自己怎麼來了。
明明當時只要自己拒絕, 其實還是可以不來的。
顧錦沅咬唇, 兀自在那雙月湖邊自己坐了好久,她可以感覺到,顧瑜政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一無是處,至少他對自己, 確實是護著的, 也是在意的。
但是那又怎麼樣?
顧錦沅揪著湖邊一根被湖水打溼的草,這麼告訴自己,她並不在乎這些,她真得已經過去了需要父親的年紀。
所以他無論做什麼, 她都不會在意。
這麼胡思亂想間,倒是又想起來許多, 想起來隴西,想起來阿蒙阿蘭他們,還想起來隴西的天空,以及母親和外祖母的墳塋,想著今年的忌日,阿蒙阿蘭可會給她們添一攏土。
正想著間,就見染絲高興地跑過來:“姑娘,剛剛外面門房託人過來,說是你在豐益樓定下的點心,如今他們做好了,特特地給送過來了。”
顧錦沅納悶:“豐益樓的點心?”
她什麼時候去過豐益樓,什麼時候訂過點心?
染絲撓了撓頭,想了想:“呀,姑娘沒在豐益樓訂過點心啊?可是他們說得好像真的一樣,還說銀子已經付過了,特意給姑娘送過來,請姑娘享用。”
這就奇怪了。
疑惑間,顧錦沅想起來那一日,她才去過豐益樓就碰到了太子。
隱約感覺,或許和他有關,但是又覺得自己這麼想未免自作多情了,不過當下還是讓染絲命人將那“點心”送過來。
待到點心送到了,卻見是一個紅色雕盒,開啟後,上面一層果然是豐益樓的點心,且是彷彿剛剛出鍋,冒著些許熱氣,拿在手裡一場,香酥可口。
而在下面,卻是一包包的,帶著藥味。
染絲納悶;“這是什麼,難不成這豐益樓還送藥?”
顧錦沅開啟來,聞了聞,一聞之下,味道熟悉得很,頓時便明白了。
這是那日他給自己的湯藥,就是那個自己喜歡喝,前幾日才饞過的。
想起他或許有一個樓的宮娥可以享用,顧錦沅哼了聲,多少有些不快,心想她才不要受用他的東西!
不過……她聳聳鼻子,聞著這動人的味道,又有些猶豫了。
這些藥材,自然是上等的,她可以感覺到,這是能調理她的月經痛症的。
人活在世,那麼不容易,或許一個不小心就命歸黃泉,人為什麼要和自己較勁呢?既然喜歡,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