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凡十也給胡繁打了電話,讓他抓緊去醫院。
兩個人到達醫院的時候,成子正抱著頭蹲在急救室門外蓬頭垢面的等著。而旁邊有一對中年夫婦站在那裡,女人已經哭成了淚人,男人在旁邊細細勸慰著,臉上也盡是擔憂之色。
慕醒跑過去,兩個人皆抬頭看他,慕醒問:“李銳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李媽媽哭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嘴巴里喋喋不休地罵著“小兔崽子”,旁邊的李爸爸悲傷地點了點頭問:“割腕自殺,現在正在急救,還不知道結果。”
慕醒一顆心懸在喉頭,哽了一下,慕醒擰了擰自己的眉頭讓自己頭腦清醒一些,他伸手衝著李爸爸說:“您好,我是李銳的輔導員慕醒。李銳出了這樣的事,我有很大的責任。在這,先請您原諒。”
老師向來是一種讓家長崇敬的職業,李爸爸趕緊跟慕醒握了握手說:“是我家孩子自己的原因,也給您添麻煩了。唉……”
一聲長嘆道出這個中年男人的多少悽愁,李媽媽哭得聲嘶力竭,心如刀絞卻一刻也不停地罵著:“這個死兔崽子喲,我算是白生了這個白眼狼了。這麼多年不回家,現在還要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你說一個好好的男孩子,他怎麼偏偏喜歡……”罵到一半,李媽媽自動住了嘴,趴在李爸爸懷裡又是另一番罵。
慕醒僵硬地站在原地,愧疚感俘虜了他所有的感情,讓他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李銳自殺的原因未可知,但是其中肯定有他的原因。他用幫助的方式鼓勵他跟男人在一起,結果當他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時,他卻毫不猶豫地棒打鴛鴦。慕醒後
脊一陣發涼,眼中乾澀的要命,連人彷彿都看不真切了。
身後,一隻手默默地託著他,讓他站穩。慕醒感受著男人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間,恍然一頓,站直了身子,脫離了男人的幫助。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成子一直蹲在那裡默默地哭著。李銳爸媽一眼就能看出他跟李銳的關係來,要是平常,李媽媽早就上去罵了,但是今天,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好不容易安撫李媽媽坐下,李爸爸走到慕醒身邊,躊躇了半晌才說:“慕老師,我能跟你談談麼?”
慕醒點頭,看了看周圍,然後走到了走廊的另外頭僻靜的地方。
李爸爸還是有些猶豫,臉上也盡是難為情。這個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但是鬢間已有白髮。兩個人就那麼一個兒子,而兒子又喜歡男人不肯回家,做父母的在家肯定少不了的哀愁。
慕醒知道李爸爸在猶豫什麼,所以他先說了話,挑起了話題:“李銳跟我說過,因為喜歡男人,他五年沒有回家了。”
李爸爸愣了一下,末了,苦笑了一聲說:“是啊,五年了。連個電話都不打,別看他媽媽嚴厲,得空的時候去他房間摟著照片老哭。唉,我們這做父母的太狠心了。可是老師,我們就他一個兒子。我家上三代都是農民,他媽媽家也是。骨子裡是農村人啊,怎麼能接受這種……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男人不應該就是成家立業,傳宗接代麼?他怎麼就是不聽話,結果,現在還因為這個搞了自殺。”
手裡的拳頭握得更緊了,慕醒臉上毫無血色。思想僵硬了一會,沒跟上李爸爸的話,回過神來的時候,李爸爸已經開始說下面的話了。
“老師,我跟他媽媽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就這麼一個兒子,哪有不疼的道理。這孩子從小就倔強,說喜歡男人就十頭驢拉不回來。我和他媽媽什麼方法都用了,他開始還好好配合,後來直接皮了,再後來一句話也沒留的就走了。我們跟他開始了拉鋸戰,用分開這種方式換取對方的妥協,就想著看看誰能先回心轉意。這麼一拖,就是五年。五年來,我跟他媽沒少去看他。有多少次他媽拿著東西想要去抱抱他跟他說說話,但是一看到跟他在一起的男人不是上一次那個人,他媽媽氣得東西都摔了,跑回家就哭,一哭就是整天。你說,他這樣不靠譜的活法,讓我們怎麼安心啊?”
李爸爸又是嘆了一口氣,說到這裡,男人的眼圈都紅了。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死死地揪著
慕醒的心。慕醒想起老家那張類似的臉,腦袋擰成了一條繩,轉都轉不過來。
“李銳跟我說,他也回去看過你們,偷偷地看。他很想你們,但是怕你們被別人戳脊梁骨,不想給你們造成影響,就不敢回去。”
至親之人見個面竟然淪落到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眼睛裡最終還是湧出淚來,李爸爸揩了揩眼角的淚,想笑卻又似哭。“傻孩子,怎麼就這麼傻呢?”李爸爸的眼淚越擦越多,最後直接捂著臉啜泣了起來。
這個男人肩扛整個家庭,一方面要勸解著兒子變“好”,一方面要安撫妻子不讓她鬱結,而另一方面他又要工作賺錢持家,又要忍受思念兒子之好苦,現在又卻要擔心跟兒子是否會天人相隔。李銳有個好父親,他從父親身上學到了一個父親該教給兒子的勇敢和擔當。但是就是這麼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卻因為兒子一個小小的做法給感動地泣不成聲。
誰說哭不是男人的權利?
慕醒有些動容,“父親”在他眼裡從沒有這麼“大寫”過。他站在旁邊靜靜地聽著這個男人的痛哭,聽著他排解出他的壓抑,他的悽苦。
男人低頭啜泣著,以一副低姿態嚮慕醒懇求道:“老師,現在我想明白了。只要兒子能過好,他要怎麼樣都行。可是他過的並不好,這孩子愣頭青,喜歡一個人就把所有都搭進去。跟這麼多男人好過,他傷過多少次心就要我們這父母的多少次命啊。所以老師,算我求求你,他從小就最聽老師的話,你勸他找個對他好的男人,兩個人安安穩穩地在一起吧。”
喉嚨似乎被誰掐住,慕醒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一個父親這樣低下頭來求他,讓他手足無措的同時,心裡的愧疚感更上了一層。他緩了半晌,才漸漸從溺水中浮了上來。眼睛越發乾澀,慕醒點了點頭應聲:“好,我盡力。”
突然,長廊那邊的李媽媽大叫了一聲“兒子啊”,然後跑進了急救病房。李爸爸一擦淚,連道謝都忘了,趕緊衝了過去。
慕醒看著李爸爸急切的背影,雙腿跟釘在板樁上一樣寸步難移,直到方凡十走過來,溫柔地抱了他一下,對他說:“沒事了。”他才全身鬆了下來,差點倒在了地上。
跟在男人身後,看著男人高大的身影,慕醒有種想哭的衝動。今天情緒遭受到了太大的波動,慕醒心中緊繃地那根弦就快要斷了。
到了門口,成子還蹲在地上,並沒有進去。慕醒走過去說
:“成子,李銳醒了,你進去看看他吧。”
成子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