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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邊進去可不行。”陸宛拒絕了李克定的提議,態度堅決地說,“你別忘了,這裡是河間。咱們畢竟是男女有別,倘若一起進入我們家,眾目睽睽,必然會傳揚開來,到時候,唾沫星子都會淹死人的,那還了得。”
“你說的也對,河間的確如此,何況你們家的規矩有多。”李克定開始暗恨那些市井之人,他們專門嚼舌頭,尤其是對男女男女之事,總是懷著特殊的關心,一談論起來,便罵傷風敗俗,比吃了順心丸還要解氣;又總是透著一種恨自己不能得到便宜的怨忿,攻擊女身的時候,尤其偏執。
“你能懂就好。”陸宛本來有她的安排,又說,“我叫你過來,其實就是想和你一起去陸家的,因為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只不過嘛,不能讓人發現了。”
“這還不容易,你早說嘛。”李克定絲毫沒當回子事情,他原本以為,以他現在的能為,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陸家,再悄悄出來,應該並非難事。
可聽陸宛卻說道:“你先別得意,仗著自己有些本事,就想隨便去我們家了。我也不是嚇唬你,倘若你不請自到,膽敢私闖我們陸家,被我二哥、我三叔他們撞見,一定有你的好受。”
陸宛的二哥陸賓的武功,李克定領教過,的確不凡,但陸宛的三叔陸不溢,李克定一直不太瞭解。聽陸宛的意思,似乎能為很高,讓李克定覺得陸家人更是深不可測,有些迷茫地問道:“你二哥已經罕逢對手了,難不成你三叔的功力比你二哥更強?”
“你胡亂去猜吧,我不告訴你。”陸宛調皮的一笑,又說道,“反正你不用怕他們,就算被發現了,以你的功力,就算不能取勝,只要不戀戰,也會全身而退的。”
李克定還在沉默,陸宛接著說道:“走吧,我有辦法讓你去我們家。”
陸宛說著話,忽而把手指放在嘴中,只聽呼哨兩聲,隨即便有聲音迴應起來。
李克定往來聲處望去,一艘小船兒正飄搖而來,划船之人,一邊呼喝著。
陸宛指著那艘小船兒說:“咱們先到對岸去。”
李克定不知陸宛弄什麼明堂,既然已經答應幫她的忙,就聽她安排吧。
李克定有這個老毛病,不論他和柳之思在一起,還是和梅子在一起,遇到事情,一般都不自己拿主意。他早已習慣了聽命於人,現在一樣,開始聽命於陸宛,樂得個省心。
小船兒從上游斜著劃了過來,藉助水勢,倒也迅速,很快就到了岸邊。
李克定仔細看去,那划船的艄公頭戴一頂草帽,面板曬得微微有些黑,是一位年輕人,生得高大魁梧,眉目五分俊朗,五分硬朗,不像一個賣苦力的人。李克定不由納悶,此人很像個讀書人,不知什麼原因,卻在河中搖船,來賣苦力。
那艄公把船停好,問道:“陸小姐,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快請上船吧。”
李克定聽這意思,艄公和陸宛認識,問那艄公說:“請問你尊姓大名,為什麼會專門在此等候陸小姐?”
那艄公呵呵一陣笑,問道:“李公子,你不認得我了嗎?”
‘我和他認識嗎?’李克定想著,一面仔細打量艄公,忽而一拍腦門,說道,“瞧我這眼拙的,你是趙璧?”
艄公笑道:“對嘍,李公子總算還記得我,讓我很是欣慰。”
趙璧和陳子龍是同學,都在北京匯文大學讀過書,而且趙璧和陳子龍關係很好。當初柳之思等人排練話劇,陳子龍就拉著趙璧也曾經參加,所以李克定記得趙璧。但眼前的趙璧,比原來可是黑多了,想必他在這裡搖船已經有些日子,風吹日曬,面板也變了樣子。
趙璧乃北京人,捨棄京都繁華,孤身一人來到河間,又結識上了陸宛,究竟是什麼原因?
儘管李克定有些費解,與趙璧的交往也不是很多,在認出趙璧時,還是裝作一副很熟識的樣子,笑問道:“趙璧,原來是你呀!你不在北京待著,跑到我們河間來幹什麼?”
趙璧言語比較多,反應也很快,問道:“河間在中國,怎麼就成為你們的河間了?”
趙璧的反問,讓李克定無言以對,“哦,當然,河間是中國的,你來河間,是你的自由。”
“這就對了嘛。”趙璧說道,“華夏乃華夏人的華夏,所以在這廣袤無垠的中華大地上,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豈止是你們河間,以後我定然會遊遍祖國的名山大川。”
陸宛和陳子龍有過一段特殊的接觸,所以對趙璧要比李克定熟悉的多,她知道趙璧這個人,雖然在大學裡,一直聽命於陳子龍,卻不似陳子龍有那麼多心眼兒,算是比較實在。“嗬!你挺有志氣的嗎?”陸宛讚美趙璧道,“我看你將來可以做個李白,四處遊覽,再酒後寫點詩篇,準能流芳千古。”
“你別取笑我。”趙璧說著話,做了請的手勢,伸出胳膊,要陸宛扶著上船。
陸宛體輕如燕,並未讓趙璧搭手,只輕輕一步,穩穩站在船上,又往裡面移動了些,給李克定留出上船的空間。
李克定隨之跨到船上,趙璧讓二人坐好,他掌起船櫓,問陸宛說:“這就回陸家嗎?”
陸宛點點頭說:“回去,還是按照原路走。”
李克定便問陸宛:“你這兩天出來,是不是常坐趙璧的船?”
陸宛糾正道:“不是的,我哪能總往外跑,只今天出來一次,坐了他的船。”
船往對岸行去,李克定問趙璧說:“你以前常划船搖櫓嗎?技術著實不錯。”
趙璧爽朗一笑,說道:“我自小喜歡在船上玩,那時節,我父親有兩條船,在東郊的鹹湖上捕魚,我經常隨他到船上去,所以學會了這雕蟲小技。”
“這可不是雕蟲小技,乃是很實在的本領。”李克定從趙璧搖船觸景生情,想起有朝一日,倘若大道難行,就和柳之思隱居起來,讀書划船,彈琴論道,豈不美哉。
“你想什麼呢?”趙璧看李克定有些發愣,便問道,“坐我的船,可不許心不在船上,小心掉到水裡去。”
趙璧雖然是在說笑,卻更讓李克定悟透了一層,喜悅之感頓時生起,說道,“我小心就是。你在這裡搖船,可謂舍之則藏,既能賺取一些吃飯的碎銀子,用來謀生;同時每日行船於水上,感悟水的變化,陶冶性情,真是兩全其美,教人羨慕。”
趙璧並未完全聽懂李克定的話,他一邊搖櫓,一邊對陸宛說:“你聽克定講的,是不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不像你們兩個,沒有那麼多銀子供我揮霍,在這裡搖船實屬迫不得已,讓克定一講,倒成了我在這裡尋找樂趣似的。”
“他就是愛胡思亂想,胡言亂語,一點也不實用,當不得飯吃,咱們別理他,否則就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了。”陸宛含笑講著,一雙眼睛卻望向李克定。
她表面在批評李克定,李克定懂得,陸宛其實是在給他提醒,那意思:‘趙璧不過是一個俗人,你不必跟他講這些,普通人一聽就玄乎,他們根本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所謂下愚不移嘛。’
李克定和陸宛對視,也報之一笑。
趙璧沒有聽出陸宛話中之話,接著說:“克定是個有學問的,這一點我知道。但他的學問對我來講,實在沒有一點用處,我要的是掙錢,不似你們,生來就有萬貫家財。”
“快打住吧。”陸宛說道,“好像我和克定多富有似的。”她也清楚和趙璧並非一個階層,趙璧有這種想法很正常,便岔開話題,問道,“中午我坐你的船出來,忘了問了,你到河間來,是奔著誰來的,總不會是來玩水的吧?”
“別提了,說起來話長的很。”趙璧嘴上感嘆一下,而後詳細講述起來,“我本想是到東詩經村尋找陳子龍,誰知道去了以後,才發現他根本沒回來。我想陳子龍和你關係非同一般,所以就來河間,想尋你問問陳子龍的行蹤。”
陸宛聽到趙璧講她和陳子龍關係非同一般,臉色頓時變了,她很厭煩這個,尤其當著李克定面,更不希望有人提起她和陳子龍的往事。“趙璧,我鄭重告訴你,我和陳子龍沒有任何關係,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你記住了,以後別再那樣說。”
“哦,是嗎?”趙璧看陸宛不悅,暗道陳子龍怎麼得罪陸宛了,還是陸宛現在和李克定在一起,把陳子龍甩在一旁了呢?不論如何,陸宛矢口否認,他便往回忙找補著說,“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別見怪。”
“沒事兒,只要你以後不再誤會,我不會介意的。”陸宛說這話的時候,多少也有些心虛,畢竟當初她和陳子龍經常摟摟抱抱的,趙璧親眼所見過。
此事原也怪不得趙璧,陸宛不免遺憾,真是一著不慎,染了終身的汙點,就像烙在眾人的記憶中一般,再也無法去除掉。<!--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