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殺人而已，像陸衡這樣的，殺人掌控新鬼的，實屬罕見。

突然，一道寒光襲來，沈致錯身避開，宋小舟已經掙脫了他的手，朝陸衡跑去。

沈致皺緊眉，指尖一彈，銀色絲線快若閃電，宋小舟本能地躲了躲，卻被纏住了手臂。

沈致道:“別傻了，再跟著陸衡你會死的。”

宋小舟咬了咬牙，手中匕首用力劃上銀線，可它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竟然毫髮無損，“不關你的事，我就樂意喂鬼！”

沈致反手拍出一張黃符，卻是那缺了舌的女鬼，不知何時到了他身後，意欲偷襲。

驀地，他聽梁慕叫了聲“師弟”，眼睛大睜，卻是陸衡竟直接出現在烈陽下，鬼氣如刃，直逼他面門。

沈致疾退兩步，宋小舟卻脫了禁錮，直直撞入陸衡懷裡。沈致臉色愈寒，五指一抖，數張黃符緊黏而上，光芒熠熠，宋小舟只覺陸衡悶哼了一聲，聽見低啞的一句，“閉眼，”剎那間，所有聲音都遠去了。

宋小舟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在一片山林中，陸衡五指冰涼徹骨，緊緊攥著他，猩紅的眼睛仍透著幾分陰鷙。

宋小舟低低叫了聲:“謹之。”

陸衡聽見了，動了動，偏過頭，眼珠子是駭人的紅，定定地看著宋小舟。宋小舟一時不敢出聲，猶豫了一下，抬手搭在陸衡的肩膀上拍了拍，嗚咽著說:“對不起，我帶了壞人回來。”

半晌，陸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聲說:“不是你的錯。”

他拿冰涼的手摩挲著宋小舟的臉頰，皮肉溫熱，年輕蓬勃的氣息鮮活而誘人，情不自禁的，嘴唇也貼了上去，“小舟。”

二人都是跪坐在地上的，互擁著，宋小舟一動都不敢動，腿軟的不行，陸衡挨著他的姿態很親密，卻讓他脊背都發涼了，像被猛獸嗅著的弱小獵物，慌了，聲音顫顫，“謹之，謹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求饒，逃跑，都不對，死裡逃生之後腦子裡亂成一鍋粥。

陸衡伸舌尖舔上去的時候，宋小舟渾身繃緊，緊張得要命，無意識的一抓，就聽到了陸衡的一聲低哼。宋小舟忙看過去，才發現抓住的是陸衡的手背，他的手背被灼傷了，是沈致的符篆留下的傷。

宋小舟看著那傷，捧起陸衡的手，“怎麼傷得這麼嚴重，”他心疼壞了，原本陸衡的手多漂亮，冷玉似的。

燒傷醜陋，宋小舟低下頭，就吻了上去。

陸衡僵了僵，閉眼再睜開，混沌猩紅都退了幾分，他深深吸了口氣，啞啞地說:“小舟。”

宋小舟抬起臉，望著陸衡，陸衡親了親他的眉心，道:“別怕。”

不知怎的，宋小舟鼻尖有點酸，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怕。”

“乖孩子，”陸衡輕輕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腰間的玉上，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小舟，我很高興，你回來了。”

宋小舟抿了抿嘴。

陸衡道:“你有很多機會可以走的，就是那兩個人，他們的目的在我，你要離開，他們也不會過多阻攔。”

宋小舟看著陸衡，陸衡正盯著他，鬼相尚未斂去，有幾分讓人戰慄的危險感。宋小舟嚥了咽，扭過頭，負氣地說:“你在這裡，我哪裡也不去。”

陸衡深深地看著他，宋小舟抬起眼睛，這才發現這地方似曾相識，像是曾經來過。

面前一個矮矮的黃土堆，立著無名的小石碑。

宋小舟問:“這是哪裡？”

陸衡沉默片刻，說:“我的墳。”

第16章

“我的墳。”

宋小舟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小石碑,碑上無名,不過一杯黃土堆，這樣的墳，尋常人家都嫌簡陋，何況陸衡。

而且，陸家是有自己的陵園的，陸家子弟都葬在那裡。

他猛的想起，陸衡出殯那日,他是有印象的。那天他在西市，籠子裡,遠遠的,能聽見悲樂，一起一伏，陣仗很大。

“嘖，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埋個死人還要吹吹打打。”有人埋汰。

宋小舟靠著鐵欄杆，遠遠的，見一座厚重的黑色棺槨，“誰去了?”

“喏，陸家那個病秧子大少唄，”都是身份最低賤的少年人，嘴裡難免帶了幸災樂禍地嘲諷，命好又怎樣,還不是短命。

宋小舟波瀾不驚,慢吞吞地哦了聲,收回目光，壓根沒想過，他會和陸衡再有任何交集。世事難料。

宋小舟悚然道:“可不是...不是葬在陸陵了嗎?”

陸衡嘴角勾了勾，箇中意味不言而喻，宋小舟氣壞了,心疼得要命，說:“他怎麼可以這麼對你!”不知是不是情緒起落太大，竟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伸手抓住陸衡的手，驀地，察覺什麼不對，伸手一摸，鼻子裡竟流出血，臉色也發白。

他茫然地望著陸衡,陸衡攥住他的手指,垂下眼眼睛，“小舟。”

宋小舟擦了擦鼻子，乾巴巴地說....好像是火氣太盛了，”話沒說完，腿一軟，整個人都往下倒，陸衡將他接入懷中。

精神恍惚之際，宋小舟聽陸衡低聲說:“小舟，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你做了什麼?宋小舟無措又發慌,心裡沉甸甸的，像被壓得喘不過氣。

宋小舟做了個夢。

夢裡是送殯的長隊，白紙撒得滿天飛，有哭嚎的聲音，吹拉哀樂跌宕起伏。他在鐵籠子裡，棺槨被人推著在他面前走過,車軲轆聲嘎吱嘎吱響。轉而又是陸懸嘲弄地看著他，“鬼這種東西，你傻乎乎地信他，怎麼不知道他哪天就殺了你。”

畫面陡變,是沈致，提了劍，寒芒熠熠，他手中一涼，和什麼人對峙著。他鬼使神差地低下頭，順著自己手腕上的蒼白手指,往上,看見了陸衡。

陸衡偏過頭,說，對不起。

宋小舟一下子睜開眼，入眼是籠罩在夜色裡的樹蔭，他掙扎了一下,想坐起身，卻渾身乏力，像被抽走了精氣神，提不起一點勁。一股冰涼的氣息挨近了,陸衡扶起了他。

宋小舟沒有如往前一般，直接看陸衡，只愣愣的盯著前頭，周遭都是星星點點的綠色，翠燭一般，?幽幽地亮著。“這是鬼火。”

宋小舟哦了聲,半晌，才過臉去看陸衡。陸衡正看著他，二人目光相對，一時都沉默了。陸衡抬手碰了碰他的臉頰,宋小舟卻倉惶避開，什麼話都不說。

陸衡說:“你身上那塊玉，是我的陪葬之物。”“陰氣，怨氣都重，”陸衡道:“我在玉上施了咒。”

宋小舟心裡一涼，看著他漆黑的眼睛，手指尖哆嗦，“什麼咒。

陸衡聲音沉沉，依舊悅耳，卻無端多了幾分戾氣，慢慢道:“我娘生前喜歡看書,我爹便大江南北的，蒐羅了許多孤本給她，包羅永珍,傳奇志異裡夾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