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睿修沉不住氣：……你的頭還疼麼？是不是有什麼內傷？我讓元寶進城再找幾個大夫來給你看看吧。

鐵柔瞪了他一眼：我沒病！

誰信啊！

我是在思考。鐵柔認真地說道。

完了，病入膏肓了。

講真，鐵柔在過去三年中，每天但凡用一個時辰來思考功課，他都能昧著良心讓她畢業。

……好啦好啦，別瞪我啊。你為什麼要思考？

鐵柔收回了的目光，嚴肅的臉上寫滿了凝重：因為我想要成為像我師父那樣的人。

這事確實需要好好的思考。

溫睿修強大的自控力在此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幾乎是瞬間就鎮定了下來。

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也就只有這種類似於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星的問題，她才會想起來問他。

他忍俊不禁地彎了彎淺眸，不行，不能笑，要鼓勵她的，嗯。很宏偉的目標，可是當英雄是很辛苦的。

英雄？她眼底浮現狐疑之色，她不懂。所以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叫大家都敬畏我，因為我，讓他們聽到是我們國家的人就都不敢欺負他們。

看著她認真嚴肅的表情，溫睿修目光一動：……遼軍的人很兇殘是麼？

想來想去，應該是王婉他們這次被劫走，她去救他們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否則她不會這麼反常。

嗯。鐵柔認認真真地點頭，緊緊地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遼人太殘忍了，我到的時候，發現鐵行風在鏟馬糞，後面還有人打他。

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鐵行風有那麼狼狽的時候，他一直都是溫吞老成的，身上還帶著一絲迂腐，固守著某些莫名其妙的執著，但其實他很膽小，也很脆弱。

他的情況還算是好一點的。還有王宣懿，因為他長得胖嘛，被那群遼人摸來摸去的……想到王宣懿當時的情況。鐵柔的眼中就閃過了一抹戾氣。

說實話，鐵柔對王宣懿的感情比對鐵行風深多了，鐵行風從小可沒什麼耐心當什麼好哥哥，他對鐵柔最不耐心了，鐵柔從小是跟王宣懿玩大的，雖然她也很嫌棄他。也經常欺負他，她煩他之乎者也，又很能吃，但他對她很重要。

有一種感情，叫做除了我不許別人欺負你。

我看著他們脫光了王宣懿的衣服，王宣懿大喊著想要去奪回來，可他們就像在逗弄小黃似的，看著他急得滿頭大汗來回地跑……

鐵柔那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壞。她以前真的是太善良了。

小黃是村頭李大嬸家養的狗，鐵柔沒少欺負它，拿著一根沒什麼肉的骨頭棒子逗弄它。小黃被戲弄了很多次，卻總是不長記性，次次都上當。村裡的人畏懼鐵柔的暴力，不敢指責她，也就是王宣懿和王婉看到時，才敢為小黃出頭。

說實話，那個場面真的很喜感。王宣懿長得胖，所以愛出汗。她以前也喜歡躲起來，看著他跑前跑後的出一身汗。

可當她看到那個場景的時候，她只覺得憤怒。

鐵柔低沉的聲音透著壓抑：我真的很生氣，我很想殺光他們……

當時她握著上邪，上邪感受到主人的怒火，也變得焦躁起來。

溫睿修目光微微一黯。自從他們回來之後，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裡，並沒有人去問他們到底經歷過什麼。其實是有意的吧。因為在那裡的回憶不可能美好，所以他們避免的去提及那些不堪。

可鐵柔都記得。

……我找到婉兒的時候，有一個大遼人要欺負她……

軍營裡本來女子就少。王婉的偽裝很快就被識破了，姑娘落入到那種地方，只有一個下場。

當初韓非在大街上，不過是**了王婉一句，鐵柔就敢當街揍總督之子，所以看到那一幕的時候，鐵柔立刻就怒了，拔出上邪一劍就結果了那人。

那是鐵柔殺的第一個人。

我殺了他，可是我一點不後悔。也不害怕。鐵柔繼續道，聲音很平靜，表情也很表情：我師父曾經說。我可以揍人，也可以打架，但是一定不要殺人。因為殺了人的人，心裡就會有一層陰影，永遠都不會散去。

這是王劍南經驗之談。也是他的私心，他親自教匯出來的徒弟，有著最過人的天賦。可是他卻衷心的希望，武功只是讓她自保，而不是用來殺人。

溫睿修眨了眨酸澀的眼。默默地聽著她說話。

可是我沒有，我心裡一點都沒有陰影，因為他們該死。她說的咬牙切齒，目露兇光。

溫睿修連忙安撫地按住了她的手，溫暖的熱度從手背傳到心底，讓她稍稍的平靜下來。

……你做的很好。他澀聲道。

你知道麼？她對上他漆黑黯然的眼：我救回來的那些人，他們都遭遇了什麼。

她救出的人裡也有女子，不是每一個都像王婉那麼幸運，有更多的人，遭受了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夢魘，即使他們沒有殺人，還有更多的人，他們再也沒有機會離開那裡。

如果因為我們不是一個國家的人，所以才要互相折磨，可是……那個，小鞭子，他又有什麼錯？他也是遼人，為什麼還要被人那樣欺負？是不是遼人天生就是這樣，喜歡凌虐，喜歡掠奪？

這也就是聰明絕倫如溫睿修，換了另外一個人都不一定能知道小鞭子是誰。

就是那個慘遭虐待，讓溫公子吃了一口乾醋，連漢語都說不利索的大遼少年。

溫睿修微動，對她帶回來的這個人，他保持態度，並不發表看法。

溫睿修，究竟要怎麼樣，才不會有人再遭受這些，當初我師父不是打贏了麼？

這是鐵柔第一次叫溫睿修的名字。

溫睿修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情緒，望著她發怔的面孔。

對於遼軍來說這是一場毫不起眼的掠奪，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們抓走了誰，卻沒想到會間接成就了遼軍以後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