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視線回望過去,只輕輕一瞥,便若無其事的挪開。
岑甯小聲吐槽:“她頭上的皇冠!我天!她這是戴了一個廁所在頭上啊!”
這也太誇張了,讓人覺得有些無語,整一幅暴發戶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好看是好看,但實在俗氣。
如果是婚禮或者重要場合,這麼隆重也就罷了。
不過一個同學聚會,搞得好像十架鎂光燈照著一樣,讓人看不懂。
岑甯作為一個美術生,何夏的打扮,實在傷害到了她的審美。
她本來就討厭何夏,現在更是不留情面的打擊:“俗死了,她這個審美還當演員。我算是知道為什麼總有一些明星被拍到奇奇怪怪的造型了,就是審美有問題。”
她說話的時候,何夏便朝著林知走來。
對方抬抬手腕,理了一下發絲,臉上帶著笑意。
岑甯見縫插針的低聲對林知道:“她面對你很不自信啊,一直在整理儀態。我想不明白,怎麼她什麼都要跟你比?”
林知看她一眼,讓她別說了,人多嘴雜,沒必要得罪人。
岑甯也知道這個道理,笑著抬頭,主動跟何夏打招呼:“大明星好久不見啊,你變化太大了,隔的遠了都不敢認。”
何夏從來就討厭林知這個嘴巴又毒又壞的閨蜜,剛想開口懟回去,門口一陣騷動。
有人說教授到了,跟厲南書一起到的。
老牛摸摸光禿禿的腦袋,問旁邊:“教授怎麼來了?不是說沒請嗎?”
有人答:“好像後來請的。”
“那教授夫人來了沒?”
“應該不會來吧,老夫人最近身體不好,估計不想動。”一直在讀研的同學回答。
林知聽到教授夫人,眼前恍惚回憶起那張滿是褶皺,卻時常洋溢著溫柔笑容的臉。
那雙眼睛,呈現老態,渾濁卻又明亮。
她看向岑甯,臉上還是懵懵的。
就連厲南書三個字,也沒法給她形成衝擊。
岑甯握住她的手:“我們去跟許老打個招呼吧。”
林知下意識搖頭,第一反應就是要離開。她來同學聚會,本來是為了跟厲南書賭氣。
可這一瞬間,她突然想明白了,有什麼氣好賭的呢?
他們早已成為陌路,厲南書如何,已經與她毫無干係。
她要離得遠遠的才好,何必驚動別人。
岑甯看她眼眶紅了,沒打算逼她,便低聲道:“那我們從後門悄悄走吧。”
林知點頭,轉身的時候,好像聽到了熟悉的蒼老卻溫暖的聲音。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也不知道知知怎樣了,這丫頭狠心,也不來看看我。”
老人的聲音帶著疲態,這麼長一句話,要分成好幾段才能說出口。邊說著,邊咳嗽著。
許老扶著老伴,勸慰道:“她遇上這麼多事,自己過得也不容易。你也別多想,她是有福之人,肯定能過好日子的。”
老人嘆息一聲,在厲南書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帶著無限遺憾:“我就希望她安安穩穩的就行。”
岑甯腳步一下邁不動,背對著老人的身影止不住顫慄。
一瞬間淚如雨下。
老牛就站在她旁邊,猶豫再三,對著老人那邊高聲喊:“林教授,林知在這裡,就等著您呢!”
林老是反聘教授,林知讀書那會兒,她已經七十五了。如今六年過去,突破八十大關,老態畢現。
白雪滿頭,背脊佝僂。
林知緩緩轉身,手捂著嘴,拼命忍住眼淚。
林老也是驚到了,沒想能在這裡遇見林知。她先是哎喲了一聲,急的跺了跺腳,又哎喲了一聲。
下意識推開身邊扶著的兩人,要向林知跑過來。
林知連忙迎上去,哽咽著:“您別摔著了。”
林老搖搖頭,淚眼模糊。將脖子上掛著的老花鏡戴上,雙手捧著林知的臉,反覆撫摸。
剛剛還跟旁人說著想念的話,此時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林知也說不出話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滴。
岑甯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勸:“哭什麼,趕緊坐下吧,你不累林老都累了。”
林老緊緊拽著林知的手,像是怕她跑掉一樣,蒼老的嗓音蠻橫的命令:“坐我身邊,不許跑。”
本來主桌是沒有安排林知的位置的,只是林老開口,誰也不能忤逆。
原本想套近乎的也湊不上去,多少有些不滿,只是不好說。
林老是美院老教授,跟計算機系許教授乃人人皆知的神仙眷侶。因此美院與計算機系的關係一向不錯,岑甯才跟計算機系的師兄師弟們都熟悉。
菜上來,林老一口未動,光顧著看林知。
“比以前還漂亮了,就是瘦了,看著沒什麼精神。”
她半句不提往事,只惦念著林知過得好不好,身體好不好。
林知恨自己太不爭氣,眼淚好像不要錢一樣的,拼著命往下掉。
林老枯老的手替她擦乾眼淚,嘴裡唸叨著:“孩子,苦了你了。”
林知拼命搖頭,嗓音都變得模糊,說不出話來,只顧著喊:“老師……”
“好了,都不許哭。”許老擔心老伴的身體,讓兩人多吃點菜。好多年未見,今天能碰上,應該是高興的事情。
林老能見到林知,已經高興的很,臉上也帶著笑:“我聽你師公說要聚會,就問了南書你來不來,他說跟你沒聯絡了。但我總想著要來看看,萬一就碰到了呢。
你說我走路也走不大動了,要是這次遇不到你,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
林知鼻子一酸,眼淚又是止不住。許老連忙呵止:“少說這些晦氣的話。”
林老忙轉移了話題,給林知夾了好幾筷子菜:“好在是碰上了。”
她忍不住去握林知的手,又看老伴身旁的厲南書,心底嘆息。
她對厲南書是有怨的,當初林知落難,對方就那麼一走了之。只是這是老伴最喜愛的學生,當成孩子一樣來疼。這些年對他們也是孝敬有加,當成自己的長輩一樣。
她有什麼怨,也不能說出口。就是可惜,好好的一對孩子,怎麼走到這一步。
當初林知還說,要請他們當證婚人,要給他們上十八道蹄髈。
她連嫁妝都給林知準備好了,誰想竟發現了後來的事情。
林睿博家裡長輩跟林老算是老親,來到京都後,兩家人走動頗多。
林知從很早就跟著林老學畫,林老在美術界德高望重,她作為最有天賦的關門弟子,也受到諸多追捧。
後來林睿博出事,林老跟許老的大兒子也跟著被曝光,拿著林睿博給的資源做生意。做假賬是一樁罪,利用職責之便替換材料是另一樁罪。
因為發現及時,偽劣材料沒造成人身傷亡。最後判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