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花眼,吆喝一聲:“小曲,又來看小老頭啊。”
“李爺爺。”曲一嘯點點頭,接著鑽進旁邊的一幢老式樓,**年了,這裡從未變過。
石頭凹槽積了汙水又被曬乾,邊上幾盆吊蘭缺失打理,黃了葉子老舊陳年,一隻灰撲撲的貓恰好從面前掠過,驚了停在地上休息的幾隻鴿子,飛到電線杆上打溼了白色的羽毛。
它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走過公用的洗手池,一樓最左側的房間前堆滿了廢舊物資,有紙板,有不要的書,還有摺疊好的報紙,地上擺著撿來的廢鐵廢鋼,佔據了狹窄的走廊。
滴滴答答的雨聲裡,電話鈴聲的響起尤其突兀。
曲一嘯掏出手機,一接通那頭的聲音就傳來:“你怎麼還沒回來,外面下雨了,我記得出門前你帶了傘的,要……來給你送傘嗎?”說到最後對方輕聲地問。
“我有傘,別擔心,這邊有點事,我晚一點回來,你不用等我。”
“哦。”對面的人似乎有些失望,正要說什麼,曲一嘯面前的門就打開了。
老舊的鐵門掉了大部分的劣漆,發出“吱呀”的難聽的刺耳聲,順著尚未結束通話的手機傳了過去,下一秒曲一嘯就聽見那人問:“你在哪裡?”
“我先掛了,你早點休息。”曲一嘯並未回答,而是掐斷了電話。
佝僂的老人站在門內,身材矮小,只打齊曲一嘯的肩膀,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讓他的面板流失了本色,不像曲一嘯剛認識他時,整個人簡直瘦弱得皮包骨,甚至到了駭人的地步。
只是人老了養回二兩肉不容易,只有那雙眼睛在看人時從未變過,曲一嘯喊:“張叔。”
張成禮放他進去,“還記得我這個老頭子。”
曲一嘯知道他借題發揮,脾氣上來,失笑道:“是被其他事耽擱。”
張成禮哼了一聲,往屋裡走,“你能有什麼事,無非就是動動手的活,我看是腳也被絆住了。”
“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的,是件好事。”說完曲一嘯又不確定了,改口說:“如果也算好事的話。”
第2章
曲一嘯回到家接近凌晨,客廳的燈還亮著。
空調溫度很低,蜷縮在沙發上的人似乎睡著了。
頭髮順在額頭兩邊,溫柔的燈光下打在白淨細膩的膚色,露在袖口外的手臂搭在胸前,長睫毛灑在下眼皮,姿勢七拐八扭,肩背上的蝴蝶骨若隱若現,身形單薄清瘦。
還是喜歡這樣睡覺。
“葉汀。”不知道葉汀睡了多久,怕著了涼,曲一嘯想把人叫醒。只是熟睡的人毫無反應,他只好碰了碰對方的肩膀,輕輕一推:“葉汀,起來去床上睡。”
這一下換來輕微的動靜,葉汀是真的睡著了,也許還做了夢。
他迷迷糊糊聽到曲一嘯的呼喚,睡意朦朧中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他等的人回來了,於是兩手一伸,朝曲一嘯張開,嘟囔道:“你抱我進去嘛。”
夜深人靜,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葉汀的手舉了幾秒才意識到哪裡不對,兩眼睜開的時候腦袋也立即清醒過來。
曲一嘯站在他的面前,就那麼看著,眼睛裡倒映的光在微微晃動,沒有一點要接住他的意思。
僵在空中的手訕訕收回,葉汀若無其事坐起來,沒了剛才的任性,道:“回來了,要吃東西的話我去熱一熱,我煮了粥。”
他睡得頭髮亂糟糟地支楞,鬆垮的睡衣移了位,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膚,透出一抹緋色,自己卻沒有察覺,說著要向廚房走去。
曲一嘯移開眼,轉身往臥室找衣服:“我不餓,你去睡覺,不早了,我去衝個澡。”
“哦,好。”葉汀又折返回來跟在後面進屋,曲一嘯去了浴室,他回到床上抱著被子,頭埋進枕頭,聽著嘩嘩的水流聲睡意全無。
還是有不真實感,這是他和曲一嘯結婚的第五天。
班上第一個發現這件事的人是班長元釗,葉老師的無名指悄無聲息多了個素戒指,低調得不像話,事情一出,訊息風靡亂竄,很快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知道葉汀結了婚。
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作為法語實習老師,葉汀相貌好,家世好,履歷優秀,他在國外待過多年,口語發音純正舒適,引來不少慕名旁聽的學生。
葉汀在課堂上極為自律和正經,給學生一副高冷獨立的刻板印象,身上一點多餘的帶有曖昧的飾品都沒有,更別說和其他親近的人一起出現。
因此婚戒讓大傢俬下都非常好奇,到底葉老師眼裡會容下怎樣的人。
在別人口中變得神秘的曲一嘯,領著葉汀正式去民政局的那天是個很隨便的日子,連天氣都很平常,這個決定很衝動,沒來得及挑個良辰吉日。
如今時代變化,同性合法,他們沒有把這件看起來可喜可賀的事情宣揚出去,知道的人是寥寥幾個,儘管如此,既然踏上這條路,葉汀就能懷著足夠的熱情走下去。
身在國外的好友盧遇得知後大吃一驚,立馬回了電話:“恭喜啊兄弟,你終於活過來了。”
盧遇拿著誇張的語氣祝福,其中包含了多少感慨。葉汀也在想,他和曲一嘯隔著九年十年的空白,相遇和結婚這兩件事都來得太快。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他卻做完了一輩子想去做的事。
曲一嘯在浴室磨蹭了好一陣,葉汀胡思亂想,最終沒熬住,還是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早醒來,床邊的位置已然空了,要不是床單上殘留著皺痕,葉汀甚至懷疑曲一嘯一夜沒睡。
想到和曲一嘯同睡一張床,一米不到的距離,即使什麼也不做,就忍不住臉上發燙,就像回到一對戀人最原始的狀態,狂熱之後要強迫淡定。
而在以前,他們還要厚顏無恥得多,那是不分你我,無所顧忌的程度。
人本庸俗,只會懷念好的。
一邊自我唾棄,一邊把熨在鍋裡的粥吃完,今天是週末,葉汀不用去學校。曲一嘯似乎很忙,他們每天見面的時間並不多,放了假不去找曲一嘯他就沒事情可做。
葉汀不想浪費,他找了最適當的藉口去見曲一嘯,那就是送飯,親手做的飯總是含著浪漫。
他打算先通知一下曲一嘯,才不會顯得魯莽,電話是在最後一秒接通的,曲一嘯的聲音響起:“有什麼事?”
葉汀凝聚心神,說:“中午吃什麼,我想來給你送飯。”
曲一嘯沒有立馬回答,葉汀屏氣凝神地等待,就在他以為連這麼簡單的小事都不能為曲一嘯做,心一點點下沉的時候,他聽見曲一嘯說:“隨便弄點就行。”
“那你們幾個人啊?”葉汀問。
“就做我們兩個的就行。”
兩個人的分量,意味著讓他過去一起吃午餐,不管曲一嘯是不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