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在交匯車看到清晰的雙色分界。
黑夜將這一切都遮蔽住了,只有搖晃的船身和巨大的浪濤聲提醒著他們颱風越來越近了。
新聞上總說最美逆行,真正逆行其中時,其實看不到什麼風景。
許漫能看到手機裡大群裡更新的颱風訊息,也能聽到隔壁艙中年男和荊思瑤爭論的聲音。
“你再看人不順眼,也不應該帶應嶠的人上船,出了事咱們要擔責任的。”
“大不了一會兒給人送回去唄。”
“小荊,凡事要向前看,晨光……”
“這和晨光有什麼關係?”
……
“晨光”兩個字讓許漫心頭一凜,再想聽個分明,那邊的聲音卻逐漸小了下去。
船艙門口,青穹浦州分部那個胖乎乎的大個子外聯正唾沫橫飛地和電視臺的記者連線:
“我們青穹救援隊在海上救援方面經驗是非常豐富的,可以說算得上國內公益救援隊的翹楚了。這次的行動,我們的準備非常充分,截至目前已經出動200多人次,幫助……為什麼要參加公益救援,因為我們品格高尚,無私奉獻呀!”
船靠岸時,已經是2個小時之後了。
下嶼島碼頭外已經是狂風暴雨,許漫隨著他們一起貓著腰登上岸。
島上的民居基本都是石頭壘成的,新建的度假村和酒店也都是按著抗臺標準興建的。
倒塌的是一座建國前的木質建築遺址,將正在為其進行防颱加固的幾個工人困在了裡面。
荊思瑤這些人剛忙完堤壩加固工作,正好趕上拖輪運送傷員到碼頭,便跟著船上島增援。
他們登島時,倒塌建築物上的搜救工作其實已經接近尾聲了。
最先上島的幾支救援隊渾身泥汙,人也疲憊不堪,正在有序撤離。
許漫最先看到的是幾個在技術交流賽上見過的救援隊員,然後才看到冒著雨在廢墟上嗅來嗅去的Black和站在一邊指揮的應嶠。
黑狗走得很慢,偶爾停下來片刻,卻始終沒有發出警示鳴叫。
她猶豫了下,將臉埋進帽子裡,沒敢上前。
生命探測儀也沒能再探測到生命跡象,但失蹤人員的名單上,卻始終還有一個名字未和真人對應上。
現場指揮最終還是調來了島上唯一的吊車和挖掘機,將斷裂的建築構件一件件吊起移開。
荊思瑤看得心頭火起,不滿道:“他們都幹什麼吃的,拖到現在才上工程器械!”
青穹的那個中年隊長看她一眼,嘆氣:“你幹這行幾年了,還說這種門外漢的話?”
荊思瑤沉默。
在不確定廢墟下方人員情況的時候,工程器械的使用其實是相當謹慎的。
各種建築材料堆疊在一起,挪動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造成二次坍塌。
初期救援時,甚至還需要對建築物進行加固以減少風險。
經過2個多小時作業,最後一個失蹤人員終被找到。
沒有呼吸,屍體左側身體已經完全被砸變形了。
好幾個人合力下去,用擔架將屍體抬了上來。
醫護人員徒勞地做了基本檢查,無奈搖頭。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大家很快又忙碌了起來。
颱風將至,凌亂的廢墟需要整理,傷亡人員也要運回岸上……
甚至,還有記者和攝影師架起了機器,開始了拍攝和採訪。
總指揮穿著橙色的消防服,只簡單說了兩句便推開話筒叮囑:“差不多就可以了,你們也早點回船上準備撤離。”
那記者點著頭,轉身看到應嶠抱起狗跨過建築廢墟,又連忙把話筒遞了過去:“您好,請問……”
應嶠整張臉都埋在雨衣的帽兜裡,搖搖頭,繞過了記者和攝影師。
記者無奈,正猶豫著呢。
恰好青穹那個胖外聯經過,便往前一腳截住了記者:“您好,我是青穹救援隊浦州分部的外聯負責人。”
記者眼睛一亮,一手按著被風吹得膨起的雨衣帽子,一手將話筒朝著外聯遞過去。
那外聯也真是個人才,剛才還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一到鏡頭前就顯得特有深度,侃侃而談。
“其實我更擅長水上救援,廢墟救援不是專長。像今天的情況,我們首先要藉助生命探測儀、搜救犬來精確定位傷者……他們定位不到傷者,大家誰都沒辦法。如果是水上救援,我還是有信心平安將人全部帶回的……”
許漫聽得刺耳,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這麼大的雨,傷者掩埋得又深,Black探嗅不到,難道不正常?
而且,按醫生剛才的說法,那名死者幾乎是瞬間遭到致命撞擊的。
哪怕華佗在世,恐怕也沒辦法起死回生。
那外聯壓根沒注意到她,仍舊在口若懸河地自誇:“我從事公益救援工作十幾年了,群眾的安危一向是放在第一位的。我們不畏艱險,風裡來雨裡去,圖得是什麼?金錢、地位、榮譽?我們圖得是問心無愧,圖得是不忘初心……”
許漫見慣了應嶠的沉默,被他這一番自賣自誇驚訝得目瞪口呆,一個聲音卻驀然在身側炸響。
“你來這裡幹什麼?”
許漫倏然回頭,就見應嶠站在她身後。
探照燈自他身後打來,照得他沾滿了泥水的頭髮和雨水白濛濛一片。
雨衣的帽子遮擋住了他大半張臉,只一雙眼睛凌厲地看過來。
許漫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雨水從頭頂的帽簷處直瀉而下。
“誰帶你上島的?”應嶠已經幾步走到她面前了,手心還攥著Black的狗鏈,“我說的話,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是不是?”
“隊長……”
“我不是你隊長,回去以後別在說你是野蜂救援隊的人。膽大包天、任意妄為,你連當個志願者的資格都沒有!”應嶠一把攥住她胳膊,拖著就往車上走,“你老老實實跟著傷員一起撤離,別再給我添亂了!”
他手勁極大,許漫被拖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泥地上。
一隻雪白的手橫插過來,扶住她胳膊。
“對自己的隊員這麼不信任,你也配當這個隊長?”
荊思瑤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一手拿著防水手電,一手扶著許漫。
應嶠看到她,明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帶她上來的?”
“是啊。”荊思瑤毫不畏懼地看著他,“她交流賽的表現我看到了,信得過——你真不要了,我們青穹要。”
她說完,衝著許漫道:“喂,來不來我隊裡?我給你上一線救援的機會,現在就給!”
“我……”許漫受寵若驚,有些惶然地扭頭去看應嶠。
應嶠的帽子已經被吹歪了,半張臉被探照燈照得冰雪一般白,半張臉卻籠在黑暗裡。
他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