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許久,那篇長達半個作業本的離家出走留信光筆就換了好幾支,斷斷續續足足寫了小半個月。
開始只是抱怨父母不關心他的內心世界,只知道問成績,漸漸地就變成記錄對比自己和妹妹的“不公待遇”。
他想趁著暑假學爵士舞,父母覺得男孩學舞蹈太陰氣,妹妹卻每週去上舞蹈課;他吃飯剩了一點兒,父母就要大聲呵斥,妹妹打翻整盤菜卻只換來輕輕的一聲責備;他想參加親子夏令營,媽媽覺得男孩應該參加獨立生活的活動,一轉眼卻陪妹妹去了英培的親子夏令營……
最後的□□,是媽媽離開的期間,爸爸不但不陪自己去踢球,居然還打算出差。
小少年火氣驚人,立刻就大鬧了一場。
爸爸也是男人氣概,秉著男孩不能嬌慣的原則,仍舊收拾了行李,和往常一樣上班去了。
不料,中午下班才到家門口,就看到了兒子掛在門把手上的告別長信。
“都是你不好,你不會好好和他說?”糯糯媽媽哭得氣都要喘不勻了。
“我……”糯糯爸爸長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我再報個警催催!”
應嶠攔了下來,“110已經把這事轉到我們這邊了,一是孩子離開才幾個小時,二是城市尋人這個我們也熟悉。您放心,我們一定幫您把孩子找回來。”
“110怎麼這麼不靠譜!”他也是一股邪火沒地方發,登時嗓門就大了起來,“我兒子白紙黑字寫著離家出走了,他們不派人幫忙找,居然交給你們這些業餘的……”
“你靠譜!你靠譜把兒子給弄丟了!”糯糯媽媽“騰”的站了起來。
……
好不容易勸住激動的夫妻倆,應嶠手指在平板地圖上滑動,“他的幾個要好同學家全都聯絡過了?”
“聯絡過了。”糯糯媽媽抹了抹眼淚。
“都是和家長聯絡的?”
“對,”糯糯媽媽點頭。
應嶠“嗯”了一聲,在地圖上畫出一大圈,向其他隊員道,“小高你們幾個把周邊的監控全部都翻一遍,歐陽你沿著這條路找,馬小南你去這一條……小勤你除了擴散尋人啟事之外,聯絡一下公交總站,孩子沒身份證坐不了其他交通工具,公交卡卻是隨身帶的。”
任務分派完,許漫忍不住往前擠了擠:“隊長,那我呢?”
“你……”應嶠這才想起來她也一路跟著,隨手一指方勤,“你跟著小勤吧。”
老城區的小巷子四通八達,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網一般,好在不少小商家還自己架設了監控鏡頭。
高楠等人在附近的商鋪轉了一圈,很快就翻到男孩離家後的身影。
正如應嶠所預料的,他出了家門之後很快上了公交車,他們沿著每個停靠站去搜,卻又完全沒了蹤影。
尋人啟事已經轉得各處都是了,孩子卻如泥牛入海。
城市尋人就是這般無奈,到處都是攝像頭,到處都是路,卻總有陽光照不到的死角。
偶爾有訊息回傳,很快也都確認了是誤判。
許漫留意著臨時任務群裡的資訊,每跳出一條訊息,都不由自主地心頭一顫。
瀏陽路沒有,少年宮路沒有,經緯路也沒有……
夜幕漸漸降臨,街邊的路燈次第亮起,他們心卻隨著黯去的夜空不斷下沉。
方勤給附近尋人的隊員和志願者叫了快餐,離得遠的,大部分都直接一個麵包一桶泡麵就地解決了。
許漫只吃了幾口就咽不下去了,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林持瀚難得嚴肅,隔著電波問道:“你們在尋人?”
“是啊。”許漫有些不耐煩,揮手趕去飛到臉龐的蚊子。
“我家這邊,有不少跑腿騎手的資源,需不需要幫忙提供線索?”
“當然需要!”許漫眼睛猛地亮了,“真的太感謝了!”
“不用客氣,你們現在在哪兒?”
許漫報了地址,又把這個好訊息告訴了方勤。
方勤當然也求之不得,對林持瀚那浪蕩少爺的看法也大為改觀。
林持瀚來得挺快,甚至沒開他那輛騷包的跑車。
“大家聽說是孩子失蹤了,都挺樂意幫忙的,”他將方勤和許漫拉進送餐平臺的騎手群,“我一個外行人,就不瞎指揮了,還是你們專業的來負責吧。”
人多力量大,尋人啟事擴散到騎手群之後,到晚上11點多,終於鎖定了一條挺實用的線索。
那個騎手是在送外賣經過一處小飯館的時候遇上的孩子,他看著穿著打扮和群裡尋人的照片特別像,就上前問了一句。
哪知道那孩子警惕心也強,扔了筷子調頭就跑。
等騎手再追出去,孩子早跑得沒影了。
既然有了精確的訊息,應嶠把大部分尋人力量都聚攏了過來。
大家分組以小飯館為中心鋪開尋找,幸而這附近監控死角雖然多,公交已經全下班了,也算是給他們省了不少力氣。
既然範圍都確定了,找人不外乎甕中捉鱉。
許漫便申請一起進小巷子地毯式搜人,城市尋人危險係數畢竟較低,他本想點頭的,餘光瞥見她身後躍躍欲試的林持瀚,改口道:“你跟著我吧。”
許漫受寵若驚,立刻跟上。
林持瀚心裡罵了聲強光電燈泡,也邁步跟了上來。
第六章 叛逆少年心(三)
城市的夏夜少見星光,哪怕到了霓虹黯淡處,也隱約只見一點兒輪廓。
他們一條巷子一條巷子走過去,連道邊半人高的垃圾桶都沒有放過。
主動離家的孩子,還沒吃夠苦頭,叛逆地見人就跑,哪裡會這樣乖乖就被找到呢?
他們篩子一樣的將這片城區篩了整整三遍,才終於靠著一個便利店售貨員的指引,在正在維修的商場頂樓找到人。
小小少年跨坐在護欄上,頭髮被天風吹得獵獵招展,梗著脖子大喊:“叫我爸爸媽媽來給我道歉,要不然我就從這兒跳下去!”
應嶠早在得知少年見人就跑之後,就讓方勤聯絡了隊裡的心理諮詢顧問。
可這時人都還沒趕到呢,只得自己安撫道:“你爸爸媽媽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你坐進來一點。”
“我偏不!”少年把揹包“嘩啦”一抖,將作業本什麼全倒了下去。
“他們就喜歡女兒,壓根不關心我!總是讓我做什麼男子漢,我就喜歡跳舞!我就不喜歡打球!我現在死了,下輩子就去做女孩,也被下輩子的爸爸媽媽寵!”
“那萬一,你下輩子還是個男孩呢?”許漫小心翼翼地插嘴。
“那我就再跳!跳到全世界的人都愛我為止!”小少年惱羞成怒。
“你和他隨便聊聊,”應嶠觀察了下週圍的地形,壓低聲音道,“我繞後面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