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看到了王奶奶戴著老花鏡在修剪絨球的模樣。
信封厚厚的,她的指尖微微顫抖, 開啟來一看, 整個人都呆住了。
裡面是一沓錢,上面還有銀行的手封印鑑。
一萬塊。
這是什麼意思?
她再也顧不得對霍寧辭潛意識的畏懼,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迎視著霍寧辭的目光:“就算我是你的妻子,那也不是你的附屬物, 你怎麼能這樣不和我招呼一聲就趕走我的客人?”
她越想越著急,“你到底對阿媽說了什麼?她怎麼會給我留錢?又怎麼會這樣一聲不吭地就走了?”
“我告訴她,你和她已經沒有關係了, 讓她以後不要來騷擾你,”霍寧辭一臉的冷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看見你過得好了就像水蛭一樣叮著你吸血。”
“阿媽她不是這種人!”南荇用盡力氣、帶著哭腔地反駁。
霍寧辭的眉頭擰了起來,有點壓不住火氣了:“小荇,她是怎麼樣的人,我不關心,我只知道,她不值得你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家暴了這麼多年卻毫無作為,她不配當一個母親。”
南荇懵了一瞬。
被她深埋起來的過往,忽然被赤.裸裸地拿了出來,擺在了兩個人的中間,她忽然有種被扒光了的感覺。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有種想把自己埋起來的衝動。
“你……你怎麼知道的……”她喃喃地問。
“查一查就知道了,”霍寧辭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不忍,放軟了語氣,“你別怕,一切都過去了,有我在,他們再也不可能傷害你,但你也不能心軟,對壞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傷害,懂嗎?”
南荇連連搖頭,哽咽著道:“你不懂……阿媽和那個人不一樣的……寧辭,你把人心都想得太壞了,阿媽只是來看看我,一定沒有其他的想法,她還給我留了錢,你看……不一樣的……”
她捏著那一沓錢,心都疼的發抖。
這一定是楊念娣一分一分攢下來的,自己都捨不得用,卻省下來要給她。
可她卻連一杯水都沒招待楊念娣喝,把人從家門口趕走了。
“有什麼不一樣?她身為你的監護人之一,有責任要保護你,就算她一個人對抗不了陳建,也應該竭盡所能尋求幫助,可她卻什麼都沒有做,難道她不是陳建傷害你的幫兇?”霍寧辭冷冷地問,“你為什麼要用你的婦人之仁來為她開脫呢?”
南荇抹了一把眼淚,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被家暴,並不是她的錯,也不是她的恥辱。
只有將過去坦蕩蕩地擺在自己面前,才算是真正從那些陰影中走出來了。她不能讓別人這樣誤會楊念娣。
“不是的,你說錯了。”南荇迎視著霍寧辭的目光,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冷靜了下來,語聲清晰有力,“你天生就是天之驕子,高高在上,可以掌控很多人的命運,也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你難以置信的苦難,你只知道阿媽沒有阻止陳建對我的暴力,可你卻不知道,在十昭鎮,很多女孩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就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在他們眼裡,生出來以後打一打而已,有什麼好委屈的?打老婆都是理所當然的。你還不知道,那裡要是去報警家暴,只會收到和稀泥的結果,最後還會得到再打一頓就服帖了的報復。在這樣一個地方,你讓阿媽怎麼去求救去保護我?”
霍寧辭愣住了。
“你們生活在大城市裡,有規則、有法律、有警察,可是那個小地方,只有氏族和父權,阿媽只能用她自己的身體儘可能地保護我,替我捱打,有一次她的胳膊被打斷了,只能咬著牙自己綁了個木板繼續幹活……”眼淚從南荇臉頰流下,她想起了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想起了自己的努力和掙扎,“是,你可以鄙視阿媽的軟弱和屈從,可是,你不能這樣把幫兇的罪名定給她,你知道嗎?我能順利和陳建劃清關係回到南家,是阿媽在背後出了不少力,她不想讓我離開,卻還是為了我忍痛放了手,你們都只是這樣高高在上地想當然,從來沒有身在她的位置,根本無法理解她的苦難。”
霍寧辭有點狼狽。
仔細一想,他收到的報告裡,的確只寫了陳建的行為,其他並沒有調查,剛才看到楊念娣,他本能地因為陳建而產生了厭惡的心情,只想著把所有從前相關的一切都從南荇的記憶裡抹去。
是他太片面太霸道了嗎?
他沉默了半晌,好半天才道:“好了,算我考慮得欠周到一點,你別哭了。”
“你不是考慮欠周到,你這是根本沒有尊重我,”南荇有些絕望地看著他,“在你眼裡,我的意見都被你忽略了,要不是保安送來了這些東西,你連阿媽來過了都不會讓我知道,寧辭,你……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我只是你的附屬品而已……”
她後退了一步,飛快地轉身往外跑去。
霍寧辭一個箭步抓住了她的胳膊:“小荇,你去哪裡?”
“我去找她,你放手,這麼大冷天的,她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到了這裡,卻被你趕走了,她在這個城市裡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南荇強忍著嗚咽,用力地掙脫了霍寧辭的手:“你別攔我,要不然我會更加討厭你的!”
南荇奮力奔跑,穿過了公園,到了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車來車往,馬路盤旋錯綜,延伸向遠方,看不見盡頭。城市那麼大,她如此渺小,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找起。
她擦了擦眼淚,分別給關係好的親朋好友發了訊息,讓他們幫忙想想辦法。
南慕川安慰她,“別擔心了,我找人開車分頭去馬路上找,你趕緊回家去,等著別亂跑。”
“哥,你記得找一找那些天橋、地下通道。”南荇猜測著楊念娣會在哪裡落腳。
“好,我知道,”南慕川叮囑,“你快回家去,外面太冷了。”
南荇胡亂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這邊電話剛掛,賀毓然的電話進來了,劈頭就讓她彆著急,“現在是春運高峰,阿姨應該沒法馬上買到回去的車票,可能會找小旅館住下,我找幾個朋友從你家附近的旅館開始找。”
“你找最便宜的那種旅館,”南荇急急地補充,“她沒錢,也捨不得住好的。”
“行,你別太擔心了,盡力找,多花點功夫總能找到,實在不行找警察叔叔。”賀毓然安慰道,“安州市很安全,一個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放心吧。”
“那旅館這裡就拜託你了,”南荇感激地道,“我去火車站看看。”
“你一個人?”賀毓然擔心地問,“青青馬上會過來找你,你等她一起。”
南荇和鬱青青在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