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我們已經向梁啟索要了一千萬贖金,對於梁家來說,這個要求不過分吧?”他說著笑了一聲,“說實話,你們倆是絕對活不到今天晚上的。試想一下,當梁家滿懷希望地交了贖金,到頭來卻見到兩具屍體……聽起來是不是很有意思?”
顏綺薇咬緊牙關。
梁啟曾經查過關於祁正榮的資料,一個全鎮聞名的鄉野惡霸,因為聚眾鬥毆和搶劫坐過好幾次牢,如今看來果然是個瘋子。
祁正榮說罷不再看他們,而是把目光轉向身旁的妻子:“天亮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順便留給兩個小朋友最後一點時間說再見。”
夫妻二人很快雙雙離去,顏綺薇直至此刻才終於深吸一口氣,顫著聲喊了句:“梁宵。”
他聞聲抬眸,一滴血落在雪白的校服襯衣上。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梁宵的聲音也是輕輕軟軟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溫柔:“薇薇,別怕,有我呢。”
他渾身是傷,卻忍著疼痛這樣溫和地安慰她。
顏綺薇的眼淚因為這短短一句話倏地落下來。她疑心著自己或許就是在這天死去,又暗自慶幸梁宵能在必死的局裡得以存活。
梁宵見她落淚,下意識想伸手將淚水抹去,在反應過來自己被捆綁雙手後自嘲一笑。
腹部、後背與臉頰都傳來灼燒般的痛覺,難以忍受的撕裂感侵入五臟六腑,牽動著脆弱不堪的腦部神經。好像一根緊繃的弦,因受到猛烈外力作用而即將斷裂。
太陽穴突突地疼,熟悉的混沌感湧上心頭。那是病症發作的前兆,可他此時決不能發病,那樣會嚇到身旁的小姑娘。
他們逃出生天的希望本就渺茫,如果身為兄長的自己因為發病成了在角落蜷縮成一團的廢人,她就真的沒辦法逃出去了。
他低頭掩飾緊蹙的眉頭,頓了片刻繼續道:“麻繩上綁的結不難解,只要我們彼此為對方解開繩子,說不定就能找到機會逃出去。根據我聽到的對話看來,那女人會在中午時離開這裡取贖金,到時候很可能只有祁正榮守著我們。二對一,問題應該不大。”
梁宵冷靜得可怕,而這已經是一個少年人面臨死亡威脅所能想到的最好處理方法。
顏綺薇強忍著淚意點頭,因為雙腿也被一併綁住,他們只能坐起身子,一點點朝對方挪動。
當她終於靠在少年的脊背上,緊貼著身體傳來一陣溫暖柔軟的觸感。
她能感到對方突出的脊骨與呼吸時渾身微小的顫動,這讓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逐漸趨於平緩,猶如行駛在狂風驟雨中的小船找到可供停泊的港灣。
電視劇裡主人公們彼此解開繩索的戲碼總是一氣呵成,到了現實裡卻顯得格外艱難。
繩結又多又緊,數個疙瘩一併糾纏在一團,最煎熬的是無法獲取視野,只能憑著感覺一點點摸索。
顏綺薇靠在梁宵後背,趁他解結的間隙抬頭將周遭環境打量一番。
他們應該正處在某個被廢棄的小型倉庫裡,整齊排列的貨架上空空蕩蕩,積滿了厚重灰塵,地板上亦是灰濛濛一片,應該很久未曾有人踏足。
如今已到了早晨,四周沒有窗戶,只有緊鎖的鐵門上方有塊方方正正的玻璃,光線透過它照進來,連飛舞於半空的灰塵都清晰可見。
屋外沒有車聲與人聲,偶爾傳來一兩道清脆的鳥鳴。顏綺薇想,寸土寸金的帝都城區應該不存在這樣的廢棄之地,他們現在很可能位於郊外。
忽然耳邊傳來梁宵沉沉的嗓音:“薇薇,對不起。”
她微微一愣,聽他繼續說:“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
梁宵沒有說完,越來越小的聲音隱約帶了哽咽。
在被折磨與威脅時,他自始至終保持沉默,此時卻因為牽連了她而愧疚得幾欲落淚。
這讓顏綺薇不由得想,在梁薇過世後的那幾年,他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呢。
失去了重要的人,被病痛反覆折磨,最重要的是,梁宵從心底裡認為她的死亡與自己有關。
自責感能把人逼瘋。
她輕輕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指尖。
少年的手指纖長卻略顯粗糙,指腹佈滿薄繭與舊傷。他的身體明顯一滯,呼吸也停下來。
顏綺薇用很篤定的語氣對他說:“梁宵,這件事千錯萬錯,怎麼也怪不到你頭上。無論結果怎麼樣,應該受到譴責的都是他們兩個,你和我一樣是受害者。如果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要生氣了。”
梁宵如釋重負地笑了:“嗯。”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被薄雲遮擋的日光逐漸亮得晃眼,他們終於解開對方的繩結。
顏綺薇開了個玩笑:“還好他們初次犯案沒有經驗,也不愛看刑偵電視劇。”
她話音剛落下,門外便傳來一陣開鎖聲。
他們很有默契地同時把手背在身後,雙腳則壓在腿下,彼此隔開一段距離。
正如梁宵所言,進屋的只有祁正榮一人。
他的手裡拿著一根鐵棍。
顏綺薇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男人雖然體格清瘦,卻是個暴戾至極的惡棍,骨子裡掩藏了股不要命的殺氣。
加之他手裡拿了武器,她與梁宵真能順利將其制服逃出去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的死亡是場定局。
作者有話要說: 長痛不如短痛,今晚繼續肝,明天白天應該有二更[摸了摸頭髮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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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生路
夏日天氣最為多變, 屋外明明晴空萬里, 卻不知自何處響起一陣悶雷,猶如劇烈沉重的鼓槌敲打在她心口。
顏綺薇按耐住狂跳的心臟,做出仍被束縛的假象,面無表情地看著祁正榮一步步靠近。
他心情似乎不錯,短粗黝黑的指節緩緩撫摸在冰涼鐵棍之上,悠哉開口:“你們倆,誰先?”
說罷像是試手一般, 掄起鐵棍砸在梁宵胸膛,後者疼得面色鐵青,咬住下唇不發出聲音, 額前碎髮被陡然冒出的冷汗浸溼一片。
“不行不行,對付你真是沒意思。”祁正榮嘖嘖嘆息,混濁的視線轉而移到顏綺薇身上, 咧嘴時露出滿口黃牙, “我還沒打過千金大小姐,今天算是頭一回。”
梁宵聞言頓時紅了眼,咬著牙喊:“祁正榮!”
“心疼啊?兒子, 你怎麼就是不明白。”他嗤笑一聲,手臂暴起老樹盤根般駭人的青筋, “像他們這種從小嬌生慣養的有錢人,表面上對你好,心底實際是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