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那樣的小少年,有時候特別記仇,一句話冷待了他,他都要在心裡默默記上好幾年。有時候忘性又特別大。比如昨兒還在為程鳳台兩年之前逛窯子的事情生悶氣,睡了個飽覺,第二天起來就什麼都忘了。早晨練了一上午的功,中飯慢騰騰吃著八寶粥,因為到了時候還等不見程鳳台來請安,便很不高興地向小來說:“二爺又騙人,說好了每天中午來請安,今兒又不來!這是今年第八回 了!”小來往他粥碗里加了一勺白砂糖,冷笑道:“他的話你也信!就你信他!他不是說再有誤時候的,就大嘴巴抽他?這個人……”商細蕊自己怎麼抱怨程鳳台彷彿都是理所當然,別人批評程鳳台兩句,哪怕那個人是小來,他聽著就不入耳。悶頭不搭茬,呼嚕呼嚕喝了粥,跑回屋裡穿戴一新,然後去梨園會館和俞青杜七他們說新戲了。
程鳳台在舞女小姐的被窩裡睡過鐘點,趕到商宅撲了個空,和小來無言對坐。小來縫縫補補做著針線,半點兒不理睬程鳳台。程鳳台帶著一股流連情色的倦意,半耷拉著眼皮溫柔地問小來:“姑娘,商老闆不在啊?去哪兒啦?你怎麼沒跟去啊?”
小來暗暗沒好氣地一瞥他,低頭沉默了半天,才說:“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沒叫我跟著。”
程鳳台知道商細蕊出門是一定會和小來打招呼的,不打招呼,小來也要追著問出來——她是存心不肯告訴他!不告訴就不告訴吧,商細蕊的行蹤其實也很好猜測,假如去水雲樓的話,小來一定會隨侍著。那麼八成是去了梨園會館。梨園會館裡一班戲子唱啊鬧啊,搞不好還要吃酒,回來可就沒個準時候了。程鳳台與小來僵坐了片刻,一個呵欠連著一個呵欠,最後熬不住笑道:“小來姑娘,我借商老闆的床瞌睡一下啊!”一邊兒自己就伸著懶腰掀門簾進臥房去了。小來瞪了一眼他,氣憤地把針線剪子摔進笸籮裡端走了,她怎麼就那麼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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