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上玩指甲,吹口氣,“了不起啊。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到底是野雞下的種,咱們可真不是對手。”
盛實安肋骨的傷沒好全,腰還在疼,抱著一疊書走上樓,手心裡都是汗,心情不算好,聞言停下來,低頭注視李閱薇。
李閱薇說:“看什麼看?”
老師進了教室,朗聲說準備上課,盛實安充耳不聞,抬手甩李閱薇一耳光。
莫說李閱薇,連老師都被嚇懵了,全班鴉雀無聲。李閱薇捂著臉不說話,盛實安拍拍她的另一半臉頰,“這就對了,別說話。”
60 落水狗(二更)【是個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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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實安和李閱薇徹底結下了樑子。李閱薇的父親是後勤主任家的窮親戚,給學校當校工,跟主任套近乎,千方百計把女兒塞進教會女校鍍金,誰料女兒在高門小姐中過得並不自在,日子久了,自成一派,在學校裡充當大姐頭,被人恨被人怕又被人扇耳光,如此種種,李閱薇回家自然不會講,只把盛實安飛揚跋扈的樁樁件件埋在心裡,長成參天大樹。
往日受李閱薇作踐的女生想跟盛實安做朋友,結果發覺這位新同學不愛搭理人,總是發呆,也就作罷。盛實安照舊是麻的,對一切都全無感覺,潦草學習,心算分家產的官司打完後能分給她幾張鈔票,算不清,索性勤看報紙,提前一百步瞭解招聘資訊,不知道將來自己花光鈔票之後,能坐在哪個格子間裡賺飯吃。
期末考試結束,寢室裡的女學生各自收拾行李回家過年,盛實安趴在窗前,看著橙紅落霞發呆,於碧童走了又返回來,小心地敲門,“盛實安,有人來接你。”
盛實安收了書包下樓,步履沉重。不想回,不得不回,她再不想見那家人,也要看錢的面子,再為自己爭取一二。走下樓到校門口,左顧右盼,沒看到家裡的司機,只有一臺貨車停在校門外。
情勢不對,盛實安後退一步,要回學校裡去,貨車上跳下兩個校工,不由分說把她弄上車。盛實安被綁緊了塞在車裡地上,蜷著感受車身顛簸,大概是上了山,盤山路一環環讓人發暈,腦子一片空白,只蹦出來三個大字,“李閱薇”——車是學校的車,人是學校的人,不是李閱薇是誰?
盛實安被顛得想吐,來不及,車子已經開到半山腰,那兩人嘀咕耳語一陣,為少女的纖腰長腿達成共識,副駕駛上的人把盛實安提起來放在腿上扒衣服,抽她一耳光叫她聽話。
盛實安十分聽話,並不亂動,只是哭得滿臉是淚,快要斷氣,那人把她嘴裡布團扯出來,盛實安坐在他腿上,上氣不接下氣地搖頭抽噎,“別、別在車裡。”
倒也識相,曉得讓自己少受罪。那兩人停下車,下去解手,盛實安被綁著腳蜷在車門邊,等他們解完手,過來拖盛實安進樹林,沒走兩步,見盛實安回頭看停在路邊的車,像是盼著有人路過察覺異樣似的,也起了戒心,折回去要把車開到隱蔽處。開車的往回走,另一個也想去車上再拿兩根麻繩,盛實安被擱在樹林裡,端坐傾聽,等待命運之神垂憐,半晌後林外傳來幾聲悶響,車子翻下了山。
盛實安死裡偷生全靠運氣,抹一把臉,停不住眼淚,哭到頭痛,才張開手心。那枚釘子剛扎完車胎,尖頭已經彎折,費勁巴拉才弄開繩索,拖著腳步胡亂找路下山。按道理是該回家,不過再也走不動,認出前面的大樓,因為聽說過盛雩安在此辦公,於是走去求援。
盛雩安與她不親厚,大樓裡的引導員並不認識十三小姐,打量她一番,“找盛先生?你預約過沒有?”
她在想該如何介紹自己的情況,一旁有個男人從樓上匆匆走過下來,叫引導員別多問。引導員識相,恭敬叫一聲“劉秘書”就閉嘴去忙,這位劉秘書只問盛實安:“李閱薇?”
盛實安走了一夜路,腦子停轉,傻著看他。他四顧一眼,壓低聲音,“你怎麼擅自來了?李襄理沒跟你說明白?不會不給你結錢,一定送你去香港,回去,等盛先生派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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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上榜單了好開心,突然加更(雖然今天也打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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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當祖宗
61 當祖宗
盛實安點點頭,應聲好,轉身走出去,在日光下暴曬自己灌水的腦袋。原來是這樣,李閱薇會借刀整人,盛雩安也會,李閱薇的刀是於碧童,盛雩安的刀是李閱薇。
那戶頭裡究竟有多少錢,值當這樣大動干戈?四姐和七姐話裡話外要她相信唐林苑是二太太蓄意弄死的,果真如此麼?會不會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會不會是有心人在拿唐林苑、盛實安、以至於大房二房當槍?
總之李閱薇並沒有去擅自找過盛雩安,兩個殺人的打手也並沒有回去覆命,盛雩安不出一個鐘頭就會弄清楚她做過什麼。整個上海變做一隻陰影巨獸由南向北追趕,追得她倉皇逃竄,為一口飯什麼都肯做,為不挨針扎都肯上紅香樓的床,那隻巨獸變做前塵往事,時至今日,幾乎忘了,但沒有忘。
盛雩安呢,是否也是如此?他為什麼在北平、他記不記得十三小姐盛實安?
車裡的氣味化作觸手鑽入鼻腔探入面板,盛實安察覺到自己在發抖。車門拉開,小司機手裡提著裝烤紅薯的紙袋,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您接著,當心燙。”
盛實安抹了一下額頭,渾身力氣被抽了個精光,迷茫地看著車外陽光中的小司機,接過烤紅薯,那點溫度捂熱全身,終於喘了口氣。
從前盛實安只有逃命的份,不過時殊事異,眼下不必也不想逃第二次。車到天津,開進瓏璧別墅的雕花大門,裡面前院熱熱鬧鬧,傭人們在忙著灑掃地面收拾灌木。提前半天到來準備的阿耿帶人過來幫忙扛她的行李箱。盛實安沒下車,抽了半支菸,打定主意,夾著煙招下手指,叫一個夥計喊阿耿過來。
阿耿前日聽鄭寄嵐轉述了幾句,知道這次陳嘉揚和盛實安生的嫌隙非同小可,恐怕要鬧崩,但他們把盛實安當祖宗當慣了,何況陳嘉揚特意派他跟著盛實安,他不敢怠慢,放下箱子一路小跑,在車邊垂手站好。
車窗開著,盛實安穿著黑襯衫,戴著太陽鏡,鼻子尖尖,種種形貌把白白的小臉襯得沒三分熱氣,邊緣犀利的紅唇吐出青藍菸圈,冷冷對他說:“你幫我查個人,叫盛雩安——還有一個,叫李閱薇,或許在香港。都是上海人,盛雩安開公司,李閱薇從前讀聖若瑟女中。”轉念一想,接著說:“小事情,不用聲張。也不用告訴陳嘉揚。”
阿耿留下司機和保鏢跟著盛實安下榻,自己跑去辦事,這是他的老本行,哪怕人在天津,也動作極快,次日午後就來送信:李閱薇是早就死了,因瘧疾在去香港的船上送了命。至於盛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