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遠了,容沅瑾才鬆了一口氣,遊邪將懷裡捧著的栗子糕遞給他,含糊不清地說:“味道不錯,嚐嚐?”
容沅瑾半是生氣半是無奈:“這都什麼時候了,娘子怎麼還顧著吃……”
“口腹之慾乃人之本能。”遊邪拆開油紙,捏起一塊栗子糕送到他嘴邊,“放心吧,若是區區幾個凡人便能輕易識破我的易容術,那我這八百年道行豈不白修?”
容沅瑾只得張口接下他手中糕點,含混輕語:“但願如此。”
遊邪著一襲青色布衣,往常散下的墨絲高束腦後,濃眉如劍,明眸如星,只略微施展一點易容奇術,變與昔日模樣大不相同。
他從小販攤前捏起一支雕花木釵,隨口與容沅瑾閒談:“說來這慈安城還真大,許多年前我遊歷人間時曾途徑此地,當時還未如此繁華,如今真是今非昔比。”
“公子真是好眼光!”那小販湊上來,“這釵子可是用上好的烏木雕刻的,你看這釵上雕紋如此精美細膩,送心上人再是合適不過……”
“娘子喜歡?”容沅瑾在一旁小聲問。
“隨便看看。”遊邪搖頭,將釵子放下,笑道,“只是想到我曾有支相似的。”
容沅瑾轉頭看了一眼那支釵子,莫名覺得是有幾分熟悉,還沒等思緒收回,垂在身側的手被人握住。
遊邪望著街上拿著風箏跑過的孩童,轉頭看著容沅瑾,眼中釀起濃濃的笑意:“小相公,你不是想知道神仙如何騰雲千里?”
“嗯?”容沅瑾還沒回過神,遊邪拉著他朝東側窄巷跑去。
第17章 撞懷
晌午一過,風捲雲殘,萬丈高空之上視野開闊不少,見容沅瑾興致勃勃,遊邪便尋了處風景好的地方同他遊賞。
直至傍晚,兩人才在附近的鎮子上找了家客棧投宿。
容沅瑾下午嗆了風,咳得眼尾沾緋,盈水的眸裡卻還含著興奮:“原來神仙俯瞰人間時,我們當真如此渺小……”
遊邪把熱水倒滿浴桶中,關好房門,剝了容沅瑾的衣裳,攔腰將人抱進桶裡:“都怪我一時疏忽,帶你吹什麼風,害你又咳。”
“老毛病了,沒有大礙。”容沅瑾不當回事,俯在桶邊,去牽遊邪冰涼的手,“娘子也吹了風,不如一起泡吧。”
遊邪道好,走到床邊將被褥攤開,解了衣裳,敞著中衣過來,邁進桶裡。
熱水輕柔地包裹著身體,容沅瑾的臉被熱氣蒸得泛紅,待遊邪坐進桶中便貼了過去,靠在他懷中閉眼小憩。
遊邪將他肩頭打溼的髮絲撥到一邊,從背後擁著他,掌心置於容沅瑾丹田處,不動聲色地為容沅瑾渡去真氣。
容沅瑾雙眸輕闔,胸腔下的燒灼瘙癢被緩緩流入身體的真氣撫平,他抬手覆上游邪的手背,許久才開口:“娘子。”
“嗯。”遊邪聞聲向前傾身,將下巴擱在容沅瑾肩頭。
容沅瑾沾著水汽的眼睫漆黑,聲音輕淡:“我眉心是不是也落了印記?”
遊邪一僵,掌中運著的真氣頓時洩了,他怔怔地看著容沅瑾:“說什麼呢,怎麼會……”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的。”容沅瑾睜開眼睛,眼中暈著一層潮溼的霧氣,他抬手摩挲著自己頸上那顆木珠,“若不是這顆珠子,我這口氣,恐怕早在七年前就該斷了。”
遊邪眉頭蹙緊,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心中堵悶得厲害。
“這珠子是你給我的吧。”容沅瑾偏頭問他。
遊邪:“……你又知道了。”
容沅瑾輕笑了一聲,在他懷中轉了個身,垂著溼漉漉的睫毛,舀起熱水淋在遊邪冰涼的肩膀上,溫聲道:“你今日提起那釵子我才想起,那支釵上的花紋與我這顆珠子有些相似……我想,莫非七年前便是你救了我?”
“……嗯。”遊邪稍稍垂眸,望著他泛粉的鼻尖,“七年前,你從山崖上跌下來,我恰巧經過,被你撞了滿懷。”
七年前,蒼岈山。
這蒼岈山早年間因地勢陡峭、猛獸頻出聞名,由此鮮少有人進山,連同附近的獵戶都情願捨近求遠到其他山頭涉獵,久而久之便滋養出這樣一個草木繁茂,靈氣凝集的修道聖地。
地是寶地,卻不適宜久居。
遊邪在此山中修煉百年,得道後自立仙府,卻時常想念蒼岈山中那池靈波碧譚。
那日便是如此。
那裹著單薄血衣的小少年從山崖滾落時,遊邪剛從極寒刺骨的靈潭中出來,渾身冰冷至極。他正揚手將貼在背上的溼發挽起,眸光瞥過一黑影朝他砸來,下意識伸手接了一把,那小少年便結結實實地砸進他懷中。
懷中人的衣衫被崖壁的枝杈掛得幾乎難以蔽體,泥土混著血液糊了滿臉,雙目緊闔著,在遊邪懷中打著哆嗦,也不知是疼得還是凍得。
遊邪皺著眉頭探了探他的鼻息,甚是微弱,恐怕命不多時。
遊邪本就不是愛管閒事之人,逆天改命又是大忌。他將人放下,穿好衣裳打算離去,不料那小少年竟在這時醒了,一雙溼潤的杏眼怯生生地看著他,聲音虛弱:“……是你救了我嗎?”
遊邪愣在原地,一時之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小少年等不到回答,竟扶著寒石艱難地撐起身,繃著一張小臉少年老成地拱手作揖,糯糯地說:“多謝恩公出手相救。”
這一聲恩公將遊邪叫得眼皮抖了三抖。
小少年見他表情不對,誤以為是自己禮數不周,“噗通”一聲跪下來,前額結結實實得磕在地上:“大恩無以為報,沅瑾這條命是恩公救回來的,以後便是恩公的了。”
遊邪頭皮一乍,僵硬回道:“不……不必如此……”
作者有話說:
趕恩公上架
第18章 白狐
容沅瑾聽到此處笑了起來:“於是你便真的救了我?”
遊邪嘆氣:“領了恩公的禮,冠了恩公的頭銜,自然得救。”
桶中水有些冷了,遊邪從水裡起身,將容沅瑾抱起,替他擦拭完身體後把他塞進被窩裡。容沅瑾湊過來環住遊邪的腰,追問:“然後呢?”
“你一介肉體凡胎之軀,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雖說小命保住了,但一旦落下病根,久而久之眉心自然會浮攝魂印,我便想取一縷靈識庇護你。”遊邪下頜抵在容沅瑾頭頂,“本想直接將靈識渡給你,奈何你當時過於虛弱,根本無法承受,我手邊又沒有合適的物件,只好取了木釵化珠,髮絲做線,弄了個小玩意兒,將靈識封於其中。”
遊邪勾住他頸間細絲,把木珠拿到手上把玩:“也算是個信物。”
“信物?”容沅瑾心中一驚,瞪大了眼睛抬頭看他,“你從那麼早便……”
“想到哪裡去了。”遊邪搓了搓他皺起的眉心,眼中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