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控制的生理反應讓他眼中瞬間蒙上了水霧,他抬起手,壓抑地從喉嚨中傳出了幾聲咳嗽。
小鳥被驚地飛起,再也顧不上什麼人類。總司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地猛烈地咳嗽了起來,嘴裡湧上了一股腥氣,他再也忍不住,“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疼痛,在胸口收縮起來,將整個肺部緊緊攢成一團,他張大了嘴,彷彿擱淺的魚一樣大口呼吸著空氣,可事與願違,明明應該到處都存在的空氣,彷彿稀薄地不存在一樣,或者,只在他身邊不存在。
呼吸,用力呼吸,一定要活下去……
他整個人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乾瘦的手指看上去就像枯萎的花枝,僵硬地動了動,將空氣往口腔裡扇動,似乎這樣就能重新得到空氣。
這陣痛苦持續了大概有二十分鐘,而每天,這樣的事情都會出現五六次,或者更多。每一次重新呼吸到鮮甜的空氣時,他的身心都像是得到了拯救一樣,完全地舒展開來了。
他還不能死,他有必須要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總司,這是我跟你的約定。”那個男人這樣說道,黑色長髮的男人用手捧著他的臉,額頭相抵,低聲說道,“只要你活下去,我就一定回來接你。”
總司的眼前恍惚了一下,他好像看到了兩個月前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來探望他時候的景象,他問土方先生要了石田散藥,現在正放在他的枕頭下面,近藤先生說等他病好了就來接他……
“哎呀,沖田先生,又犯了嗎?”
總司還在想著上次近藤先生他們過來時的景象,看顧他的老婆婆聽到動靜趕了過來,看著總司慘白的臉問道。湊近了之後看到了被子上的血,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給您換一下。”
“辛苦……咳咳……”總司對婆婆笑了笑,但是他控制不住地又咳了起來,婆婆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扶著他到了屋外,讓他在走廊上坐了下來。
他有些疲憊地靠在了旁邊的廊柱上,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即使是這樣的陽光也無法讓他感受到一絲溫暖。
“宗次郎!你出門啦!”門外忽然探出了幾個小腦袋,小朋友看到總司的瞬間眼睛亮了起來,歡快地跑到了他的身邊,“今天能陪我們玩嗎,宗次郎?”
“咳……”總司剛想說什麼,先出來的居然是他的咳聲,他捂著嘴咳了一陣,小孩子們都用著擔心地眼神看著他,他心中莫名有陣煩躁,故意露出了笑容,對著他們吐了吐舌頭,“嚇到了嗎?騙人的。”
“宗次郎真是的!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學人家騙人。”站在最前面的男孩子說道,他雙手抱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嗯?既然覺得我是大人的話,就老實地叫叔叔,成天沒大沒小的。”總司抬手,在男孩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他的手上沒有力氣,這一下的愛撫意味也要多於懲罰,男孩用手捂住額頭,撅著嘴說,“你看起來明明比我哥哥年紀還小……”
“但是平助的哥哥看起來確實像個大叔呀~”
“宗次郎多少歲了呢?有十多歲嗎?”
“宗次郎最多也就十幾歲吧!反正比我媽媽年紀小很多。”
童言童語遍佈了整個院子,小朋友嘰嘰喳喳的聲音比麻雀還要可愛,總司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們,時不時插上一句嘴誤導小孩子,“我今年都八十歲了哦!”
“騙人!”叫做平助的小男孩第一個不相信,他指著總司的鼻子說道,“八十歲的話應該全都是皺紋才對!你這麼好看,絕對不是八十歲。”
“這樣也好看嗎?”總司忽然愣了愣,無奈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嗯,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反正比我姐姐好看。”平助理所當然地說道。
總司失笑,說道,“那真是很好看哦?”
“哎呀,總之你就是在騙人。”平助搖頭,故作老成地說道。
總司還是挺喜歡和平助說話的,平助的名字和藤堂一樣,但是性格完全不同,每次叫平助的名字的時候,都好像回到過去了一樣。
“那真是抱歉。唔,這個可以表達我的歉意嗎?”總司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能從透明的外殼看到裡面星星形狀的一粒一粒的小金平糖。
孩子們歡呼起來,總司在每個人的手心裡都倒了兩粒,將剩下的收了起來,“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我會捱罵的。”
孩子們看著糖果欣喜的表情感染了總司,他不禁也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離他最近的平助的頭髮,沒忍住又輕輕地咳了兩聲。
他忽然敏銳地抬起頭,一個青年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敲了平助的腦袋一下,“不是說不要總過來打擾藤原先生了嗎?”
“我才沒有!我們是看見宗次郎出來才來找他的!”平助十分不服氣地說道,“哥哥總是亂說。”
總司在這裡用的名字是藤原春政,新選組的名聲並不好,這裡幾乎只要那位婆婆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平助的哥哥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總司歉意地說道,“這些小鬼又來打擾你了。”
“沒關係的,我自己在這裡也很無聊。平助他們都是好孩子。”總司對著青年彎了彎眼睛,笑著說道,“伊藤君,最近外面有什麼有意思的訊息嗎?”
“有意思的訊息啊……”平助的哥哥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世道太亂了,最近都不是什麼好訊息……啊,想起來了,前兩天的時候,新選組的局長被斬首了呢。”
總司的腦子裡轟然一聲,世界彷彿在此刻崩塌,他愣怔在原地,嘴巴微微張開,彷彿無法呼吸一般劇烈地喘著粗氣,平助的哥哥沒有注意到他的樣子,半仰著頭繼續說著什麼。
“好像叫近藤什麼的吧?現在首級在京都那邊示眾,政府真是可怕啊……”
“宗次郎,你怎麼了?”平助率先注意到總司的不對勁,有些焦急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哥哥聽到他的驚呼,低頭一看,身體單薄的青年將臉埋在掌心中,整個人都在顫抖著,他大驚失色,半跪在總司身邊,“你沒事吧?都怪我說這麼可怕的事,你被嚇到了嗎?”
總司沉默了片刻,低著頭在袖子上用力地蹭了幾下,抬起頭,對著青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的眼睛整個都是紅的,“嗯,突然聽到這樣的事有點害怕,我膽子小。”
“我都不害怕!”平助挺起胸膛說道,他拍了拍總司的膝蓋,再高的地方他夠不到,“沒關係,等我長大了我來保護你。”
平助看著面前的青年,眼中毫無徵兆地落下來一滴淚,緊接著又是一滴,似乎落不盡的樣子。
“嗯,那就拜託平助了。”總司笑著說道,眼淚卻接連不斷地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