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但聽夫君的,沒有主見,於是蔡伯年的壽宴他也沒有送禮祝賀。
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吳英祈突然態度大變,痛改前非。一連三個月,吳英祈每天都在蔡府門前求見,被拒之於門外後也不放棄,徘徊在連生堂醫館的門前,想要偶遇蔡夫人求原諒。蔡夫人不理他,吳英祈連蔡府的下人都沒放過,千方百計想和蔡伯年搭上話,但是蔡伯年始終不理他。
雖然不知道吳英祈痛改前非的具體原因,但吳英祈求而不得的人,盧瑥安是想去爭取的。
更何況,蔡伯年曾經替原身介紹生意,幫助過原身,那麼,延續原身的人脈,為曾經幫過他的人的壽宴送禮慶賀,理所應當。
原身一直對自己的身份自卑,沒有以探花郎夫人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從鄉野間千里迢迢來到京城,更沒有任何一位親戚朋友相助。
孤身一人便孤立無援,以致於,被當朝探花拋棄了也沒有人為他出頭,沒有人為他抱打不平,鬱鬱而終。
盧瑥安想要打破孤立的局面,既然吳英祈不去,那,這請帖,他就拿了。
既然是壽宴,也就得送禮。
目前最好的禮物,便是他要用來安身立命的桃核雕了。
盧瑥安乾脆把原身有史以來的桃核雕製品全部取出來,一個一個仔細觀察。
儘管原身的記憶盧瑥安都有,但是,當這些精巧細緻無比的核雕製品,全都靜靜地躺在他面前的時候,盧瑥安心頭不禁湧上一陣崇敬之情,臉上亦掩蓋不住讚賞的神色。
為了掙錢養家,原身把十年木雕的功力都濃縮在小小的桃核上,把一個個拇指指頭大小的、形狀不均的、既堅硬又受力易碎的桃核,於方寸毫釐之間,刻畫出美好的祝願與對世界的見解。
其中一個五福獻壽的作品,採取了半鏤空的設計,五隻蝙蝠在桃核的外層相連遊走,又挖空了桃核,在核雕的中心呈現一隻鮮嫩飽滿、多汁欲滴的壽桃模樣,用來作為大壽的禮物最好不過。
原身要以多精湛的技藝,才能用細刀穿過鏤空的細小間隙,雕出中心飽滿鮮嫩的壽桃?
如此精緻半鏤空核雕,如果力度大了,會把外層的蝙蝠削斷,甚至把雕好的壽桃弄碎,力度小了又刻不出痕跡。只要錯一刀,整個作品前功盡棄。
而類似的作品,還有22個。
除了五福獻壽,還有指日高升、蓮生貴子、馬上封侯、桃藍、十二生肖等等。一個個巧奪天工、精美絕倫,都是難得一見的工藝品,也都是原身為了吳英祈上京之行,讓吳英祈用來給貴人們送禮而特意雕刻的。
盧瑥安攤開兩隻手掌,低頭看了看。
為了在不費本錢的桃核上進行雕刻,他十根手指上都佈滿了老繭,失手銼傷自己的刀痕縱橫交錯。
但這也不是沒有收穫的,失手的刀痕,沉澱了原身多年試錯的積累,桃核捏在手上,硬度一捏便知;儘管形狀每顆都不同,但腦中已有萬千底稿,因勢雕刻;大平刀、小平刀、圓刀、銼刀等等刀具該在什麼時候用,心中都有章程。
這是原身給他饋贈吧。
自學生時期開始,被要求全文背誦的《核舟記》的精妙絕倫之處,一直被盧瑥安記在心中。他一直沒想過,竟然會有這等機緣,能得了一位核雕匠人的心得與經驗,讓他有機會把這門手藝傳承。
給蔡師父做壽的禮物有了,盧瑥安把這事放在一邊,在原身遺留下來的桃核中挑了一枚,在沙地上粗略畫了設計圖。有了原身的經驗和記憶,盧瑥安想要試著重現求學時為之驚歎過的核舟作品。
平刀削去一邊,推磨船底;印刀削去多餘部分,角刀畫槽,一根根卷卷的核絲被角刀推出,吹飛核屑,一艘小船的粗胚便做成了。望著粗胚,盧瑥安有些徵愣,原身遺留下來的熟練技法給盧瑥安許多幫助。
在原身的記憶裡,目前,核雕手藝就原身一人研究而已,並未發揚開去。
等他死後,休棄原身的夫君吳英祈才把原身留下核雕作品送給皇帝、大官、公侯等等。從前聞所未聞的核雕,因此被幾位老王爺賞識讚歎,推廣開去,全國聞名。
想到這裡,盧瑥安抿了抿唇。
原身的作品,豈能被休棄他的吳英祈當作力爭上游獻媚討好的禮物,給吳英祈鋪路?
不過,在雕刻核雕的過程中,稍一分心,都容易前功盡棄,盧瑥安便漸漸變得平靜下來。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一艘微小精緻的核舟,由表到裡,一步步削去廢料,舟殼、舟艙、舟上之人於指間漸漸成型,像是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在指間誕生。
這種感覺太美好了,盧瑥安幾乎忘了時間。直到吳英祈下值回家的時候,吳老太太再三叫喚他去做飯,盧瑥安才依依不捨地放下他的處男作核舟,到廚房做飯去。
吳老太太皺眉催促道:“怎麼叫你十幾次都不應一聲?今天阿祈的同窗好友來做客,是戶部尚書的兒子呢,你多做三個菜,做好吃點,做完端出來,知道不。”
盧瑥安應了,橫豎他也得做飯給自己吃,當然得對自己的胃好點。
在這個家裡,也一向都是原身做飯的,熟練得很。沒一會兒,盧瑥安便做好了五菜一湯。因為吳家有男妻不上桌吃飯的慣例,便分了一部分菜給自己,盧瑥安一碟一碟把做好的菜端了出去。
也終於見到了他名義上的夫君,吳英祈。
一看真人,果然清朗俊秀,文質彬彬。且十指細滑,與吳太太一樣養尊處優。吳英祈微笑著傾聽尚書府周公子的談話,神態溫柔。
在原身的記憶裡,曾經何時,吳英祈向他許諾將來有幸高中必以誥命報答、意圖問原身要銀子束脩時,吳英祈的神態,也是這般溫柔的。
盧瑥安端著一盤擺好的白切雞走了過去,正好聽見了周公子的說話:“說什麼家境貧寒,你們家也太謙虛了。就看我們吃飯的這桌子,連一個榫頭都看不見,這是最新的燕尾悶榫吧?你的床也是,家境貧寒能請到手藝這麼好的老師傅嘛?家境貧寒能買到這邊的院子嘛?他們才是眼光短淺,依我看,你的正室連嫡女都娶得。喲,雞來了,連雞塊都擺得這麼好看,你們家的廚子也挺可以的啊。”
吳英祈抬頭看了盧瑥安一眼,眼神裡飽含著安撫的意味,卻一句話都沒有為盧瑥安正名。
吳老太太也是這樣,甚至還呸道:“剛開始他什麼都不會擺呢,做飯也難吃極了,還是我教他的。要不是看在他家裡沒人了的份上,我早就不用他了。”
盧瑥安放下盤子的動作一頓。
在外人面前說自己兒媳是個廚子,連夫君也默認了,原身當初是怎麼忍的?
吳英祈滿懷歉意地看了盧瑥安一眼,他開口了,卻是命令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