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農村人供出來一個大學生容易嗎？我大哥就這麼一個兒子，以後還指望著他養老送終呢……”

這男人一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身後那些專業醫鬧也不停地舉著白底黑字的橫幅幫他吶喊示威，連主持人的臉上也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周圍群眾的情緒也開始被煽動起來，紛紛加入了聲討醫院的行列。

許以藍聽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雖然她只是在上次YOYO受傷的時候來過這兒，但她知道這裡的醫護人員絕對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絕情冷漠，最起碼還是全心全意地在努力救人的。

她正想從人群裡擠出去, 突然就聽到一聲暴喝：“住口！”一個鄉下打扮的男人一把搶過話筒，“大夥別聽他胡說, 這個醫院的醫生都很好！”

圍觀群眾都被他嚇得呆了一下, 馬上又議論紛紛：“這是什麼人啊？”

主持人忙問：“大爺, 請問您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大爺被主持人這麼一問，倒是有點害羞了起來，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我, 我就是他們說的這個病人的爹，這家醫院的醫生都是好人，我們看病交不起錢, 還是這裡的陸醫生幫我們交的醫藥費。”大爺說得結結巴巴的，可大家都聽懂了他的意思。

主持人被這兩男人完全不同的說法給弄糊塗了：“那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大爺突然生起氣來：“他財迷了心竅，聽說這樣鬧一鬧能拿到錢，就給人帶著來這兒鬧事了，都是我不好，我沒看好自家的人，我對不住醫院，對不住幫過我的醫生們。”說著，朝醫院大門的方向鞠了一個躬。

“大哥！”旁邊的男人瞪紅了眼，“你帶我大侄子來省城治病，可還欠了我的三千塊呢，我們這事兒你別插手！”

“住口！今兒只要有我在，你們就別想鬧起來，記者同志，這些人真的是來訛錢的，你們可別信他們！”

“我侄子明明就是被這些人害死的，害死人不說，還來欺騙一個不識字的老大爺，我大哥是被他們收買了才給他們說好話的。”

一時間大家都鬧不懂到底誰對誰錯了。

直到一個女人走出來，對主持人說：“能讓我說幾句話嗎？”許以藍認出來，這是幾天前見過的秀秀媽媽。

秀秀媽媽拿過話筒，先朝大家鞠了個躬，然後清晰而堅定地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病人家屬，來自偏僻的小縣城，第一次來省城，就是帶我女兒來省醫看病，剛開始的時候等了好多天都等不到床位，那時候這個人對我說。”說著指了指一個捧著白布，控訴得特別起勁的中年婦女，“如果我能拿出兩萬塊錢，她就能幫我拿到一個床位，可是我經濟條件不太好，錢都是留著給女兒治病的，所以沒有答應她，當時她還說我這樣的話等半年也等不到。”

“後來遇上了這裡的陸醫生，他不但幫我們安排了入院，還幫忙向醫院申請了減免費用，跑前跑後地幫我們安排檢查、手術，我跟陸醫生素不相識，他也沒收過我一分錢，這些天在醫院我親眼看見，他早上七點多就已經在醫院了，一直工作到晚上十點多才回去，有一天甚至做完手術出來都已經快半夜了，你們說，就這樣的醫生，會是貪錢冷漠，會草菅人命的醫生嗎？”

“可是這麼好的醫生，也因為大家的質疑，而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今天早上，陸醫生跟我說，我女兒的手術他會安排另外的醫生幫我們做，當時我的心裡真的很不是滋味，如果就因為這樣的事，讓我們失去了一位有良心有醫德的好醫生，那對我們來說真是一個極大的損失！最後，我想要說，無論別人怎麼說，陸醫生，我相信你，我女兒的手術，也一定要你等你來做。”秀秀媽媽說完，眼眶了已經含滿了淚水。

“我也說一下。”話筒被人搶去，“我媳婦的手術就是陸醫生做的，陸醫生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不管你問他什麼，他再忙也會細心地給你解答……”

“還有我，我也要說……”

不斷地有人站出來幫陸少霆說話，許以藍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有點癢，伸手按了按眼角，擦掉溢位的眼淚。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是陸少霆，許以藍沒有推開他，只輕聲問了一句：“秀秀的手術，你會幫她做吧？”

“嗯！”陸少霆點頭，“我不會讓相信我的人失望。”

主持人說：“沒想到今天的一場醫鬧事件，讓我們認識了一位受人愛戴的好醫生，現在就讓我們去……”許以藍沒有聽下去，她知道接下來陸少霆肯定脫不開身繼續跟著她了，她需要回去好好地想一下，今天自己的這一場衝動，究竟所為何來。

幾天之後，張浩天來向許以藍告別，雖然她還沒有給他最後的答覆，但是他知道這已經不需要了：“我走了，這次去法國可能會呆上幾年，有什麼事網上聯絡。”

“嗯，你保重。”

“還有，去法國唸書的事，你什麼時候想過去了，隨時歡迎。”

“好，想去的話一定找你。”許以藍笑著說。

“保持聯絡！”張浩天給了許以藍一個最後的擁抱，他抱得很用力，恨不得一狠心把她塞進自己骨血裡隨時帶走，卻又不得不更狠心地把她從自己的血肉裡剝離出來，祝福她得到幸福。

很快，他收回雙手，插在衣袋裡：“走了！”轉身，離去，腳步匆匆，再也沒有回頭。

雖然去法國唸書的事情是不可能啦，但繼續深造的念頭一旦在心中落了地，就不可避免地生根發芽，一天天長大，許以藍認真地上網查了幾天資料，然後從書店裡抱會一大堆考試資料，大聲地宣佈：“我要參加成人高考！”

無論她想做什麼，許爸爸許媽媽都是無條件贊同的，YOYO雖然覺得媽媽晚上不能陪她玩要看書了，有點不開心，可仍然很乖巧地對媽媽說：“媽媽，你要努力哦！”

陸少霆提出其實他爸可以幫忙，被許以藍堅定地拒絕了：“我想靠自己。”

“那我幫你複習吧，有不懂的問題可以來問我。”當年他可是一個學霸。

但是事實上許以藍並不需要，當初她的成績也很好，雖然隔了幾年，但一旦進入狀態，她還是很快就把那些知識都給撿起來了。

最後，陸少霆說：“那就去報個輔導班吧！”這個提議許以藍終於沒有拒絕，畢竟是離開了學校多年，有人指點著看書，能少走不少彎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輔導班是週末上課的，許以藍第一次去不太熟悉地方，找教室花了點兒時間，進去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她想認真聽課，就往前排去找座位，正在張望著，第二排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朝她招招手，指了指身旁的空位，許以藍笑了笑就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