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渚有多熱情,本王不比你清楚得多?當年幸原公子可是跪在本王面前,口口聲聲要本王嫁給他做小妾,還要本王給他生孩子的。
但見方漣似乎很熟悉崔渚,李衍就問:“方大人同崔大人的關係很親近麼?”
方漣答道:“在今年新提拔的官員之中,我和崔大人年紀最輕,加之我們品級相似,因此才熟絡起來。哦,當然了,崔大人與我是君子之交,絕沒有什麼結黨營私、私相授受的事情。”
李衍笑了:“方大人怕什麼?我又不是皇帝。”
方漣也笑了,道:“說起來,崔大人原來還在陳宛王府做過差事呢,但我從未聽他說起過這段經歷,所以還不敢確定。”
原來崔渚從來不提起他從前在王府的舊事麼?
不知怎的,李衍的心中忽然起了無名火氣,便對方漣說:“本王去跟崔大人打聲招呼。”說罷,便徑直走到了崔渚桌前。
端王駕到,崔渚卻無動於衷,仍是端坐在檀木寬椅之上,平視著遠方,瞧也不瞧端王一眼。
李衍心中更是惱火,皮笑肉不笑地說:“崔大人,許久未見,您這是高升了呀。”
崔渚微微頷首,答道:“崔某見過端王殿下。” 語氣十分冷淡而疏離。
端王狡黠一笑,忽而壓低了聲音說:“雁洲哥哥,三年沒見了,你怎麼與我變得這麼生分?”
崔渚垂下眼眸,道:“崔某不敢。”
李衍自討沒趣兒,尷尬異常。
若是換了旁人,端王肯定是要扭頭就走的,但對上了久未謀面的崔家表哥,李衍偏偏不想離開,就站在崔渚身邊尋思對策。
想著想著,李衍慢慢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原是崔渚常用來薰衣的水沉香。
李衍不禁有些晃神,崔渚身上的沉香味道依舊同三年前一樣綿厚安神,但崔渚本人卻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從前的雁洲哥哥性格溫柔和緩,臉上總是帶著笑,哪怕“宜安妹妹”再怎麼搗亂淘氣,他也只是無奈地看著李衍,從來不會責怪也不會冷落他。
但現在的崔大人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兒表情。李衍夾槍帶棒的問話,也不能激起他的任何波瀾。
難道說崔渚的溫柔是隻留給“宜安妹妹”的麼?
但是方漣剛剛也說了,崔渚“面冷心熱”,“看起來清高冷傲”。
若是放在三年前,崔渚是絕對不會得到如此評價的。
難道說,在經歷過三年前的事情之後,崔渚就再也不能溫柔待人,而是一味扮演冷麵閻王麼?
難道……
難道是本王害得原本溫柔可親的雁洲哥哥變成如今這樣的麼?
李衍胸中忽然泛起一陣久違的酸楚味道。
他本以為這些心痛已經隨著春去秋來而漸漸消融,可是一旦見到態度冷淡的崔渚,那些業已被李衍遺忘的莫名情愫又悄然復甦了。
這邊,崔渚與李衍表兄弟倆是相對無言;那邊,華庭之中的諸位賓客有意無意地注視著這邊情況,都在看端王殿下要如何與清高自傲到出了名的幸原公子交鋒。
李衍實在是無法忍受這般沉默,便上前一步,雙手壓住桌子,從上而下逼視著崔渚,道:“雁洲哥哥,難道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崔渚這才看向端王。
李衍驟然與崔渚直接對視,心中卻是一驚。
因為崔渚那對曾經無比和煦溫柔的鳳眼,現在卻變成了兩顆冰冷玉珠。漂亮依舊是漂亮的,卻也淡漠到了極點。
彷彿崔渚這個人再沒有了任何喜怒哀樂,年紀輕輕就看破了凡俗紅塵。
李衍心跳如擂鼓,而崔渚就用那冰冷眼神定定地望著他,沉默片刻,才說了句:
“端王殿下長高了。”
李衍萬萬沒料到崔渚會說出這麼一句話,登時愣在原處。
崔渚卻不在乎他的反應,說完這句話又收回了目光。
此時,大殿上的禮官出來通報時辰,眾人便迴歸了各自的座位。
不一會兒,皇帝皇后來到了宴廳之中。
拜謁禮節過後,皇帝又說了一番溫厚關懷的家常話,請大家在今晚的家宴中放下政事,只聊些家常話即可。
諸位賓客齊聲應和,李衍卻是走了神,聽到眾人答話才反應過來慌忙出聲,卻因為落後他人而顯得頗為突兀。
於是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李衍身上,李衍後悔不已,卻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撒嬌糊弄過去。正待起身告罪,那皇帝李沛就笑著說:“宜安小公主走神了。”
親王們與年邁有資歷的朝臣們皆哈哈大笑,端王卻是笑不出來的。
他已經長大了,哥哥們卻還把他當成小孩子開玩笑,真是比他還孩子氣。
在滿堂笑聲中,李衍終究還是起身告罪,又埋怨道:“皇兄,這個笑話你都說了十幾年了,不會膩的麼?”
皇帝轉過頭對皇后段氏說:“宜安小公主又生氣了。”
那位端莊肅麗的皇后娘娘本是正兒八經地坐在鳳椅中,聽了這話全身一抖,忍笑忍得好不辛苦
李衍臊得不行,又偷偷地瞥了一眼崔渚。
崔渚仍然是冷冷清清地坐在那裡。別人都笑,他卻不笑,也不知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見那崔家表哥理也不理自己,李衍心中很是黯然,又有些無名火氣。
酒宴照常地進行下去,席間還有歌舞樂曲助興。樂師撫琴悅耳悅目,舞女身子曼妙非凡。皇帝本是叫大家放鬆吃酒,賓客們卻不敢真正隨意。
於是皇帝帶頭丟擲一個話題,指著端王說:“阿衍,朕記得中書令崔大人從前在你的王府中當過差。怎麼你們現在都不說話呢?難道是朕記錯了?”
皇帝一開口就把崔渚拉了出來,顯然是十分器重這位年輕臣子的。
端王道:“崔大人來我府中不到兩個月,就遇到了崔家老祖過世的喪事。雖然時間不長,但崔大人也給我幫了大忙。”
皇帝笑道:“朕記得,陳宛太后從前還在宮裡時,常常會誇讚幸原公子的種種好處。久而久之,連朕也記住了這個名字。恰巧前段時間中書令的位置空了出來,朕就想起了幸原公子。派人打聽一二,才知道崔家剛剛出喪。崔氏一族舉家守孝,此番孝心感人至深。於是,朕就乾脆請幸原公子出山了。”
崔渚起身行禮,道:“微臣感激陛下抬愛。”
皇帝道:“朕瞧你這幸原公子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些。從前陳宛太后說起你時,總是說你溫柔敦厚和善可親,怎麼你來了皇都以後就變了個性格?”
崔渚仍然無動於衷,淡淡地說:“微臣惶恐。”
皇帝笑眯眯地看著崔渚,說:“你在官場活動,若是如此性格,怕是要吃點苦頭了。”
崔渚還未答話,李衍卻忽然開了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