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胡亂打結加上膠水,終於把一件好好的公主裙,變成了幾大塊爛布。
她用這些爛布片把身體遮住,在胸前打個結,在腰間貼上幾片布遮住身體,又在下面圍了塊不規則的小裙子,還在胳膊、腿上各自纏了不少爛布條。
然後把頭髮弄亂,讓百靈蹲在她腦袋上。
完美、還帶點設計感的原始人裝扮。
不過,胸前垂掛著一條用白色絲線墜住的海珠,柔潤的粉色海珠映襯著她嫩白的肌膚,掛在鎖骨下方,提醒著人們她只是個年輕的、嬌嫩的女嚮導,並不是真的原始人。
有好幾個認識的嚮導開心的撲上來,迅速地把司念帶下去,讓她淹沒在歡笑的海洋中。奕連州也被許多哨兵部下簇擁著進了派對中心,站在吧檯邊一邊說話,一邊不時地瞥一眼司念。
司念頂著自己弄出來的爆炸頭,端著酒杯喝著果汁,跟嚮導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完全沒有理會另一邊頻頻看過來的奕連州。
有嚮導問她:“這就是你的精神體嗎?之前你不是沒有精神體的,怎麼現在有了?”
司念看過去,淡淡一笑:“是啊,就有了唄。”
於是眾人看出她可能有什麼心事,幾個嚮導在一旁竊竊私語了半天,最後推舉出了一位大家公認的知心大姐姐出來,對司念說:“我們去陽臺透透風吧。”
司唸對大姐姐真的不感冒,但她其實也不想呆在這裡,就跟著出去了。
所謂陽臺透風,其實指的就是在活動室隔間的密封視窗前站著,眺望宇宙星光。
司念端著一杯橙色飲料,跟著這位叫遲敏的大姐姐走到窗邊。
遲敏在星艦的嚮導群裡,跟司唸經常一起吃飯、一起鍛鍊、一起玩遊戲,算是最親密的幾個嚮導夥伴之一,她也知道司念一直喜歡直來直去的說話,便很快進入正題:“司念,你怎麼了?我們看你情緒不對,都挺擔心你的,是不是在費娜科帝國遇到了什麼事情?”
畢竟,司念從費娜科帝國回來後,只是跟她們打了個照面就回到艙室了,她們推測,如果有事,一定是費娜科帝國的事。
司念抿了口飲料,看著窗外,目光少有的憂鬱而綿長,這讓遲敏更擔心了。
自從她認識司念以來,還沒見過她這樣成熟的模樣,好像倏忽之間,她就長大了,開始有了大人們才有的憂愁。
司念說:“如果你知道自己只能活很短,你會選擇怎樣過一生?”
遲敏眨了眨眼,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而是反問:“人要怎樣才能確定自己的壽命呢?不管是人工智慧預測還是基因測量,都只能是一個大概數字。”
司念依然看著窗外,眼裡盛滿熠熠星光:“如果你確實知道呢?如果你過早死去,會導致你的……伴侶,也一樣過早死亡,你還會……在最初的時候選擇跟她在一起嗎?”
遲敏驚訝地睜大眼睛。她不知道司念遇到了什麼,卻忍不住跟著去思索,想到了自己的哨兵老公,想到如果自己意外而死,老公的意識海將有極大可能崩塌……
這就是為什麼嚮導們必須受到嚴密保護的原因。在哨向伴侶中,如果嚮導死亡,哨兵有極大機率一起死掉,但反之,若是哨兵死亡,嚮導會受到一定影響,卻不會危及生命。
大概在聯邦看來,嚮導是可利用資源,必須保證其長壽,做出更多的貢獻。
為什麼只有我們最精英的部隊裡才會有嚮導小組配備?就是因為嚮導稀缺且珍貴,只有最大限度的儲存嚮導,才能讓哨兵和嚮導這一批特殊的人群,為聯邦事業做出最大的貢獻。
遲敏一瞬間已經想了很多,忽然感覺司念這個問題竟有千斤之重。
如果可以選擇,你難道會為了自己這一生的幸福,而陷你親愛之人於死地嗎?
☆、痴纏
兩個人在隔間裡一起看著星空,討論著人生、哲學和世界。結果,到後來,遲敏說起她自己,滿眼的淚水,反而被司念勸慰了一番。
等遲敏趴在自己肩膀上盡情地哭完了一場,司念拍拍她的肩膀:“別怕,都過去了。”
那一刻,遲敏忽然懂了許多向導小夥伴私底下說的:司念這個孩子,有時候撩得人心砰砰地跳,比那些哨兵還有魅力……
不過她已經是個已婚婦女了,遲敏有點難過地想,自己家哨兵雖然沒有司念這麼溫柔體貼,但至少老實忠厚……可是還是想要司念這樣的物件啊!
遲敏跟著司念走出去,眼睛紅腫得像兔子一樣,司念特意找了眼藥水給她,叮囑她回去要好好用,不要偷懶。
遲敏離開派對前,無限遐想地抱了抱司念,在她耳邊說:“以後誰娶了你,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氣,我都嫉妒她。”
司念苦笑,站在門口對她揮手告別。
回到吧檯前,拿了自己的東西,司念也打算離開了。
她剛邁了一步,面前就有陰影籠罩下來。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身段,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
司念也就繼續低著頭:“我先回去了,有點累。”
奕連州的聲音比以往更溫和:“那我送你回去吧。”
司念搖著頭拒絕,從她身側想要擠過去,卻被奕連州抓住了胳膊。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輕而易舉地扯掉了兩根布條,胳膊上一陣涼颼颼,唯有被奕連州握住的部分,更加灼熱易燃。
司念終於抬頭看她了,卻依然讓奕連州捉摸不透。
兩個人保持著這種尷尬的姿勢,身邊的人迅速退遠,吧檯前就被清出一片小場地。
奕連州看著司念蒼白的臉頰,黑如濃墨的眼睛,自己輕輕地笑了笑:“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我。”
司念原本也不是愛事事隱瞞的人,但她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對奕連州有非同尋常的感覺。她沒動心過,但她認為,這也許就是動心了。
每天看見她,嘴角就要笑,身體就要挨近,眼神就要閃躲,臉頰就要緋紅,心思就要敏感。
而動心時,卻更患得患失,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自己都能解讀出千百種意義。
結果,現在她知道自己將會短命而亡,她想,不應該再連累奕連州。
另一方面,奕連州對自己到底有沒有同樣的感覺,她不能確定。
因為這份不能確定的心意,她不願意將自己壽命的事情告訴奕連州。
她怕她聽了以後真的退縮,更怕她聽了以後不願退縮。
如果她真的退縮,說明她對自己好感不深,令人難過;
如果她不願退縮,司念就怕自己跟著不管不顧地淪陷。
就是站在一個十字路口,卻,四條路每一條都是死路,都輾轉反側夜不能眠,都愛恨情仇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