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草叢裡、越過溝壑、從低矮的樹叢中穿行,黑暗中的連雲偉像個幽靈,悄無聲息,似乎將身體融入了山野之間,快速地朝坡上接近。他跟著道路左側方向的那個人,在右前方,那個傢伙身影若影若現,一直沒有離開過連雲偉的視線。
爬上樹林間的一個斜坡,連雲偉在坡頂上看到一所小房子,可能至多有兩個房間那麼寬,屋子有一個懸挑屋頂,一條很窄的門廊和油漆脫落的方形四格玻璃窗,房子本身可能曾經是白色的,但是大部分的油漆現在已經消失不見了,隻身簷下和窗框上剝落的油漆。有三個用於商業回收的巨大膠皮垃圾罐立在房子的一側,另一側有一輛灰色的皮卡車,車身鏽跡斑斑,車窗上佈滿了灰塵,輪胎上沾滿了乾枯的白色泥巴。車後方堆積著十幾個廢舊輪胎。
那兩臺車已經到了,停在坡下的兩塊巨石旁邊,車旁隱隱約約有兩個人影,其他的人都已經消失坡頂。連雲偉選擇隱藏的位置趴下,掏出紅外熱成像儀開啟,湊到眼前,鏡頭裡,四條白色的人影已經接近了那棟小樓,還有兩個人藏在福特皮卡旁邊,所有人手中都拿著武器。
朝自己的右側看了看,山坡下上來的兩個人也已經就位,在道路左邊一左一右地埋伏著,大概是怕小樓裡面的某人從兩翼逃跑。連雲偉再轉過鏡頭,在山野裡搜尋了一遍,沒什麼發現,便將成像儀收了起來,將斯泰爾拿在手裡,從藏身處慢慢地朝坡頂接近。
不知道是誰觸發了感應器,淒厲地警報聲毫無預兆地響起,劃破寂靜的夜空,隨即有嬰兒的啼哭聲從小樓裡傳來,緊接著,手槍聲跟自動步槍的聲音同時響起,連雲偉趕緊趴下朝小樓看去,幾支自動步槍噴射出火焰,偶爾還有曳光彈劃出長長的線路指引著,而小樓的視窗雖然也有子丨彈丨射出,但被四支自動武器壓制得十分吃力。那兩名躲在皮卡附近的人,仍舊沒有動靜,在安靜地等待。
山坡上,有夜宿的動物跟飛鳥被驚醒,撲啦啦窸窣窣飛進叢林跳出草地。
孩子淒厲的哭聲變得沙啞。持自動步槍開火的人離小樓越來越近,有兩個人已經衝到了小樓的入口,巨大的爆炸將那兩人的軀體震得朝後飛起,落地之後死活不知,爆炸的火光一閃之後,只剩下一小撮在地上燃燒,然後某樣被震飛的物品不偏不倚地砸在那臺皮卡車頂,發出‘砰’地一聲,將隱藏在車後的人嚇得撲了出去。
透過微弱的火光,可看見門廊掛著嬰兒的衣服,跟一臺小小的淺色的嬰兒車。樓上,已經聽不見孩子的哭聲,只有那一支槍,仍舊偶爾朝窗外負隅頑抗,像是在垂死掙扎。
有人大聲咒罵,皮卡車旁的人也撲了上去。
再次確認了一下附近隱藏的人的位置,大概離自己15米左右,連雲偉將斯塔爾TMP跟熱成像儀收好,拔出匕首,快速地依仗地形向潛伏者靠攏,他需要了解是這麼回事,眼前的情況看上去十分奇特,小樓裡大概住著一家子,為什麼會有這麼激烈的交火。
山坡上鬆散的石子隱藏在野草裡,連雲偉在接目標不到兩米的時候,不小心將一塊踢到一塊小石頭,發出‘嗵’的一聲,目標反應極快,迅速轉頭,可手上拿的自動武器限制了他的動作。連雲偉乾脆直身前撲,身軀壓在目標身上,右手朝前將目標的腦袋摁在草叢裡,左手的匕首頂上對方的喉嚨,嘴裡‘噓’了一聲,匕首朝前頂了頂,然後迅速將右手繞過脖子矇住目標的嘴。
槍聲扔在繼續,遮蓋住了連雲偉行動的聲音,樓上也拿出了自動武器,開始對著樓下掃射。
連雲偉頭部靠近目標的耳畔,再次‘噓’了一聲,輕聲發問,“願意按我說的就點點頭,好嗎?要不就讓你去死。”聲音不大,但足可以讓對方明白他的意思。
目標沒有掙扎,點了點頭。
“你回答問題的時候,我會鬆開你一下,如果你想喊叫,我一樣會送你去死,明白嗎?”
目標繼續點頭。
“你們來了12個人,圍剿這樓裡一家人是為了什麼?”連雲偉問完之後,蒙在目標臉上的右手緩緩鬆開,匕首仍舊頂住對方的喉嚨。
那傢伙長吸一口氣,連雲偉警覺地用匕首頂了頂。
“復仇,他們將黃家大少爺弄殘廢了。”
連雲偉一怔,“室內有幾個人?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一對夫妻殺手,要活的。”
連雲偉又一怔,難道是那一對醜夫妻?他們倆沒孩子啊。
地上的目標見有機可乘,突然將頭後仰右甩,甩開匕首,砸向連雲偉的下巴,雙手用力在地上猛撐,想將壓在他身上的王八蛋頂起甩開,但連雲偉右手摳住目標的嘴唇朝後一拉,他本想讓目標感覺到痛苦之後停止掙扎,但對方仍舊將腦袋朝左邊甩過來,匕首毫無阻礙地刺進喉嚨。
連雲偉呆了呆,他還想問問帶隊是誰,有什麼重型武器、為什麼要活的之類,結果這傢伙竟然自己尋死。他無奈地拔出匕首,鮮血順著匕首拔出的那一瞬間染溼了草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
強壓住自己的不適感,連雲偉想著既然是幫黃明坤復仇的也不是什麼好鳥。他用這種方式來壓制住自己的內疚,伸手在屍體身上掏摸了一遍,扯出一副昂貴的喉麥戰術耳機跟一把手槍,除了這兩樣,身上沒有其他東西。
裝備還挺專業!連雲偉將耳機自己戴上,手槍也收了起來。他對屍體拿著的那把HK33E式步槍不屑一顧,這種小口徑自動步槍當年被兄弟們稱之為‘娘娘槍’,威力不大,室內或者巷戰可以。不過他仍然將槍拿起來拆得七零八落,將零件丟得到處都是。
潛行到小樓左側幾十名的地方,連雲偉在路上就看見至少有三處適用於感應器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選擇難走的區域爬行過去,無聲無息地繞到道路右側,扭斷了另一名殺手的脖子。
一不做二不休,留著不殺隨時都會影響到自己的生命。
接近小樓的時候,槍戰已經接近尾聲,有一個傢伙在直接喊話,大意就是如果不出來,就直接用RPG轟掉這棟樓。樓上的槍聲馬上停止,有人大叫著說馬上出來。
山坡上詭異的安靜,山風停滯,那陣激烈的槍聲跟爆炸聲似乎連蟲子都趕走了。
嬰兒淒厲的哭喊聲再度響起,顯得十分突兀。
“將手舉在頭頂,讓我看到。”站在皮卡車旁邊的一人大喝,有一臺車從隱藏處開了上來,車燈開啟,刺目的光線將小樓前照得亮如白晝。
嬰兒的哭聲從樓上到了樓下,燈光下,那扇被打得像個篩子的木門朝裡面開啟,穿戴整齊的男性雙手高舉,走出門外,燈光下,滿頭的灰髮迎風飄搖,男人撮起嘴唇吹了吹掉在鼻尖的頭髮。
在他身後走出一位枯瘦如柴的女人,手裡小心翼翼地摟著一個襁褓,像是摟著一堆珍寶,她的手蓋在襁褓的上面,似乎害怕燈光刺眼,襁褓內,孩子的哭聲沙啞。
“轉過身,站起來跳一跳,掀起衣服。”喊話的人聲音裡透著狠戾,有兩位槍手端著手中的武器慢慢朝那一對夫妻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