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梧出車庫，一輛車又快速倒回來，車上的蕭目川面無表情：如果你確實想知道蕭桐現在的狀況，上車。

車子一路飛速來到了醫院，蕭梧跟著蕭目川到了一個精神病科的病房門口。

蕭目川看著他，"蕭桐在裡面。"

蕭梧沒動，等著他說完。

"既然你現在已經訂婚了，那麼有些事你就得有分寸。我今天帶你來，是想讓你能夠勸勸蕭桐，讓他死心，別再折騰自己。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把他帶出來。"

蕭目川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拜託了。"

蕭梧看著他離開後，站在門口佇了很久。

然後，他開啟門，結果，裡面只有一個阿姨在打瞌睡。

那個阿姨聽到開門聲，立馬醒了過來，看到蕭梧，疑惑地問：請問你是來找少爺嗎？他去洗手間了。

蕭梧退出來的時候，聽到走廊那邊傳來兩個人的聲音。

一個說：少爺，你慢點啊。

另一個人接過話：下次小心點啊，別再摔著了，叫我們扶你過去就行了。你自己一個人去多危險啊。

走廊轉角的地方，很快出現一個穿著病服的身影，被兩個阿姨攙扶著，慢慢地往這邊走過來。

蕭桐本來就很瘦，現在更是瘦了很多，和皮包骨頭沒差，瘦小的骨架在寬大的病號服裡撐著。

他臉上的嬰兒肉全都不見了，只剩下兩隻大大的眼睛，無神地睜著，只有當他眨眼的時候，才能知道這個人還活著。

蕭桐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依然很高大，像一棵魁梧的望天樹，曾經讓他不顧一切地，渴望在上面安巢築窩。最後卻從頂端的枝椏被人摔下來，差點粉身碎骨。

他使出力氣來掙開阿姨攙扶著的手，然後，一個人晃晃悠悠地往病房門口走。

阿姨想重新去掌住他，又被他推開。

蕭桐太瘦了，整個人都在虛浮，看樣子像是會立馬倒下去。

他慢慢地走著，眼睛死死盯著蕭梧。

蕭梧一動沒動，看著他走過來。

慘白的燈光從天花板上打下來，照在蕭桐毫無血色的臉上。他面無表情，眼睛裡卻清楚地含著大滴大滴的眼淚。

第45章

走廊不是很長，蕭桐卻走了很久。

他的腳步非常慢，蹣跚著走到了蕭梧面前。

蕭梧換了個姿勢，靠著牆，從上往下看著他的臉。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臉上都沒有表情。

近處看，蕭桐的淚水被燈光映得發出細微的光亮，眼瞳裡都是眼前人的影子。

蕭梧的喉結動了動，眼神裡的情緒複雜得看不清。

然後，他扯了一下嘴角，一字一句地告訴蕭桐："你別用，含著淚的眼睛看我。"

因為我喜歡你，愛你，卻不能現在陪在你身邊。你對我流淚，我會心如刀割，恨不得放下一切抱著你。你不要流著淚看我，因為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蕭桐聽到他這句話，臉上仍沒有一絲表情，他轉過臉，眼瞼輕輕放下來，挺翹的長睫了好幾下，淚水立刻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緩緩地滑下來。

他伸出同樣瘦弱得蒼白的手指，按開了門把手，頭也不回地進了病房。

幾個阿姨也趕緊進了病房，門從裡面緊緊地被關上了。

過了很久，一個小護士從樓下拿藥上來。她低著頭在看藥盒上面的服用說明，結果沒看清前面的路，一下子撞到一個人。

小護士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到你，對不起！

那個人沒回答。

小護士緊張地抬頭，眼前出現一個非常高的男人，穿著黑色套裝，很帥。

男人低著頭沒說話，很快離開。

小護士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她剛剛好像發現，男人的眼眶很紅，像哭了的樣子。

這時候，樓上另一個護士伸出頭來輕聲叫她：小王，趕緊上來，章醫生找你呢。

小護士哎哎地答應，沒再想別的，趕緊去了診斷室。

……

回國的日子過得很快，蕭梧忙著重新接手維薩，連續一週，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兩點，早上七點多又起床，去給蕭桐送早餐，再去公司。

有一次，一個小助理回公司拿點東西，發現蕭梧還在看檔案，嚇了一跳。

"老闆？注意休息啊。"

蕭梧眼睛都沒抬，"嗯。"他手裡還在翻著一些資料。

小助理覺得他回國後太拼命了，像是在趕著什麼一樣。

蕭桐的狀況，比起最開始明顯好轉了很多。阿姨告訴蕭梧，現在少爺一天可以吃掉半碗粥，好的時候，還會和她們說幾個字。

阿姨還說，梧少爺，你別帶吃的來啦，少爺可能不喜歡吃那個，從來沒看一眼，都是扔掉的，好可惜喲。

蕭梧照常把東西從包裝裡拿出來，動作都沒停頓一下。

他低著眼睛，蓋住眼底席捲的難過情緒，說：他以前很喜歡這個，說不定哪天又想吃了。

保姆搖搖頭走開了。

"難喲，難。少爺現在這個狀況，哎……"

蕭梧停了下來，喉結動了動。

他閉上眼睛，站在桌邊，一個人呆了一會兒。

蕭目川有一次給蕭梧打電話：醫生說，童童這段時間好轉了很多，我猜可能是因為你每天去看他。

"我聽說你最近也非常忙，所以謝謝你這段時間幫我照料他。"

"沒事，二伯。"

蕭桐好轉和他有沒有關係，他不確定，但是他很確定，蕭桐現在非常的排斥自己。

無論他做什麼，蕭桐就拿他不存在一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

蕭梧連續很多晚上都失眠，有時候還做噩夢，夢見蕭桐吐著血，睜大眼睛絕望地看著自己，最後一個人慢慢消失。

第二天，他就抽了一個空，開車去一處很遠的偏山，拜見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師。

那是一座青瓦白牆的寺廟，廟周圍的佈置和裡面的陳設看起來不怎樣，但是裡面的香火非常旺盛。

蕭梧穿著一身休閒裝，站在一座慈面菩薩面前等著。

一會兒，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後面響起來：蕭施主。

圓德法師今年已經九十五歲高壽，身體依舊硬朗。他善長替人化兇補吉，聽說非常靈驗，所以十分受人尊敬。

他聽了蕭梧的說法後，閉著眼睛想了片刻，叫一個小僧去修心閣裡取了一串菩提果磨製的手鍊來。

圓德說：這串菩提珠是我親手磨了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再每日唸經打坐地供養它，可以安心靜脈，你拿去交給你的夢中人吧。

蕭梧謝過圓德，朝他做了個禮。

圓德笑笑：那位夢中人想必是蕭施主的愛人了，能夠讓蕭施主不遠山水來這裡誠心尋佛，施善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