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噁心啊,我小時候他就敢在家裡……”季然煩躁地抿抿嘴,“昨天已經當著我的面出門,以後只會越來越過分,等他哪天真帶個男人回來,我還要祝福他二婚快樂不成?”
李鶴陽安撫他:“晚上出門不一定就是去做那種事,可能去飯局談生意了也說不定。”
季然“哼”了一聲:“當年總不可能是誤會,姥姥親眼看見的。”
李鶴陽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繼續說:“我是想啊……有沒有可能,當年有什麼誤會?正好被姥姥撞見……”
“砰!”
季然狠狠踢一腳水泥墩子,瞪了李鶴陽一眼,轉身就往樓下走。
讓你多嘴!這種時候跟他質疑姥姥做什麼!李鶴陽拍自己的腦袋,一骨碌從地上翻起來,去追氣急敗壞的發小。
“小雞崽兒,小雞崽兒!我錯了我錯了,你等等我別走這麼快……怎麼一瘸一瘸的……撞腳趾頭了?噗……活該!讓你驢蹄子亂踹……”
季然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天已經暗了,季成川坐在餐桌前看報紙,阿姨從廚房裡一盤盤往外端菜,看見季然拖個大口袋,連忙放下盤子過去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
小司機從他身後探出頭,吶吶地看著屋內的季成川:“季先生……”
季成川點點頭,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看著季然換鞋,把報紙折了兩折放在一邊,起身來到玄關拍拍小司機的肩側,笑道:“辛苦了。”又指指餐桌,“一起吃?”
小司機哪敢答應,他現在看著季然就想哭,連連擺手道謝著告辭了。
大門剛闔上,季成川便蹲下`身子,握住季然的右腳踝輕輕抬了起來。季然沒有防備,前後搖晃兩下,下意識伸手去扶季成川的肩膀,穩住身子。季成川由下往上看著他,吊燈在眼窩深處投下一塊撲朔的陰影,問季然:“腳受傷了?”
季然的大拇指下午就腫起來了,他也知道是自作自受,有點丟人,被握住的腳踝一湧一湧的發麻。他一把甩開扶住季成川的手,撐在牆上往外抽自己的腳,兇巴巴地衝季成川呲牙:“別碰我!”
季成川順著他的力氣撒了手,從地上站起來,季然甩甩腿,剛放下右腳,整個人就被季成川撈了起來,直接扛到沙發上。
季成川攥著他的右腳給他脫鞋,季然臉紅脖子粗,在沙發上亂蹬:“……你有病啊?鬆開我!”
“別動。”
季成川聲音一沉,季然本能聽話,任由自己的鞋襪被抽掉,等再反應過來,早就過了鬧脾氣的最佳時間,只好扭頭不看,只當自己死了。
阿姨去準備冰毛巾,季成川託著季然的腳檢查了一會兒,見除了紅腫沒什麼大問題,他面色稍霽,柔聲問:“怎麼了?”
不說話。
“又生爸爸氣了?”
季然歪在沙發上,梗著脖子往別處望,一副死不張嘴的臭德性。季成川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兒子不想說話就不逼他,握著他的腳掌輕輕揉按。被捏舒服了,季然乜著眼仁偷偷扭過來看,季成川正好抬頭,兩人目光撞了個正著。季然像是被燙到一樣,肩膀猛的一抖,上一秒還好好的,突然抬腳踹向季成川的心窩,將男人蹬開,他連滾帶爬地躥下沙發,往房間跑去。
阿姨拿著冰毛巾從廚房出來,季然跟個袋鼠一樣跟她擦肩彈過。季成川則靠在沙發上,邊揉心口邊抬頭看著他,嘴角向上勾著,滿滿的都是無奈和寵溺。
這對父子又搞什麼?阿姨搖搖頭,只好把冰毛巾又放了回去。
第11章
季然在房間裡暴躁的轉了幾圈,季成川的眼神讓他煩躁又反胃。明明沒有做一個好父親的自覺,明明直到姥姥去世他也沒有過任何反省的意思,明明對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從未有過任何想要補救的意圖,現在做出這幅樣子是在幹什麼?
六年前的季然是需要過季成川的,他一直跟著季成川生活,季成川在他心裡是最偉岸的父親形象,誰的爸爸都比不上他的。然而整整六年,季成川一次也沒有提出過要把他接回去。一年又一年,除了派助理每月來送一些沒用的禮物,除了偶爾假惺惺的去學校看他兩眼,這個男人還做過些什麼?他對季成川從渴望到無感,直至現在的厭惡,這是一個怎樣漸生絕望的心路歷程,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當放學時,班裡的同學被各自的爸爸媽媽牽著手接回家;當每年的家長會,年邁的姥姥坐在一屋子年輕的父母之間,被老師們以異樣的目光注視;當除夕夜,萬家燈火,只有他和姥姥互相依偎,他努力扮出幼稚的表情,說著討喜的傻話,來讓空蕩蕩的家裡顯得不那麼冷清……
這些時候季成川在哪?他在做什麼?
大概享受著沒有累贅的獨身生活,花天酒地,快活不已吧。
如果不是姥姥突然去世,可能他一輩子都想不起自己還有個被丟棄的兒子,巴不得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去找他,不要打攪他為所欲為的淫亂生活。
噁心。
真噁心!
季然把自己摔在床上,攥著床單暴躁地拱了幾圈,被季成川揉`捏過的右腳發著燙,無法忽視,跗骨之蛆般提醒著季成川的虛偽,那感覺順著腿骨一路滾到五臟六腑,讓他想吐。
用昨晚剛出去做過齷齪事的身體,那雙齷齪的手,齷齪的眼睛,給他父親的關愛……季然想起他從姥姥家拖回來的那一口袋東西還在樓下扔著,心裡突然感到一股無法言說的委屈,強烈的酸楚瞬間就襲擊了他的鼻腔和眼眶,季然癟著嘴把臉埋進床單裡,眼淚“譁”地湧了出來。
沒人愛他了。
真正愛他的人已經全都死掉了。
季成川交代阿姨把飯菜給季然留好,過一會兒冰敷完讓他吃掉。
翻了兩下季然拖回來的東西,除了書本練習冊之類,都是些他在姥姥家用慣了的東西,小金豬存錢罐、已經毛邊兒了的小薄毯子之類。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經歷了好幾番變故,肯定還是害怕的。
季然沒回來之前,季成川一個人生活,其實很少這樣長時間呆在家。他在星河有一套長期登記的房間,家裡冷清,多數時間應酬完,他就直接在那裡休息。星河的老闆與他是多年老友,彼此知根知底,不論娛樂還是安全都不用他操心。
上一週為了處理季然姥姥的後事,加上兒子剛回家,當爸爸的太開心,堆了一堆工作沒處理,擠出昨天一夜今天白天把工作解決掉,還專門趕在季然放學之前回家,結果小孩不知道又鬧什麼脾氣,連晚飯也不跟他一起吃,鎖在屋子裡不搭理他。
季成川去晾臺抽菸,抬頭就能看見季然房間的窗戶,巨大的落地窗被窗簾遮住,透出溫暖的光。
他們這對父子間的隔閡就像天塹一樣,就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