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6-25 18:22:33
我在福娃的二奶奶家裡休息了一會,喝了一杯山泉水,就由福娃的一個叔叔領著去了福娃的家,果然是茅草房,三間屋子,雖然福娃的父母都久不在家了,但房子還是有一些生氣的,房前的平地上堆滿了莊稼稈子,一床篾毯上還曬著一些稻穀。屋子後邊的豬舍裡還養了好幾頭豬,屋子周圍也有一些家禽在自由活動。聽福娃叔叔介紹後,才知道是他一直在替自己的哥嫂照看房子。這一年多來哥嫂侄子音信全無,他不忍心看著家裡太過荒涼,就將所有的活承擔過來,希望將來哥嫂一家回來,不至於耽擱了生計。
我把福娃攬在懷裡,和這個厚道樸實的莊稼漢進行了一番長談,告訴了他哥嫂遭遇了什麼不測,最後在這個漢子無聲的眼淚中,把福娃託付給了他,並且把那張銀行卡和密碼寫在紙上一起給了他,福娃有他叔叔的撫養,我就可以放心了。
當我向老鄉親們告辭的時候,福娃終於有點明白我此番行動的意味了,他抿著嘴唇傷感地說:“叔叔,你要走了嗎?”
我說:“是的,娃子,叔叔終究是要離開的!”
福娃說:“你不帶福娃走了嗎?”
我說:“娃子,這裡就是你的家,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你不要跟著叔叔去奔波受累了!”
福娃說:“那我想你,想商阿姨,想欣月阿姨了,怎麼辦?”
我說:“叔叔是有靈魂的,當我知道你想我們的時候,我就會帶著商阿姨,欣月阿姨一起來看你的!”
福娃眨了眨眼睛說:“那叔叔你一定要說話算數!”
我說:“叔叔騙你是小狗!”
福娃就咧嘴笑了。
我堅決謝絕了鄉親們的盛情邀請,沒有吃他們的飯,抱了一下福娃後,扭頭毅然決然離開。福娃在我後邊追了好遠,慢慢地,哭出了聲,我狠心沒有回頭,我怕一回頭,再也離不開了,福娃很可能被鄉親們拉住了,哭喊聲逐漸地變得微弱,直到完全消失了,我才勇敢地回了一下頭,我似乎仍然能看到一個弱小的影子,在遙遠的地方,與天地同悲!
我忍著劇烈的痛楚,轉過身來,在泥土路邊攔了一輛拖拉機,上了車,回到了我所在的這個城市。
時間又已經過去一天了。
我好想我的商詩姐,我不想再有任何時間的間隙了,我在火車站的廁所裡洗了一把臉,在外邊的馬路上找個小店吃了點東西以維持我暫時還需要的生命。然後,我馬不停蹄就去了商詩父母的家裡。
我憑著上次的印象,先找到了大致方位,然後在小巷子裡轉了幾圈之後,就找準了地方,我進入到那條有很多深坑的施工馬路之後,很快就輕車熟路地抵達了那對可憐又可恨的老人家裡。
商詩的父親其時正在院裡搗鼓一把木椅,似乎椅子快散架了,他正在用鐵絲想把它固定住。他聽到響動,一抬頭看到我這個不速之客,頓時驚得滿臉慘白,椅子從手裡跌落到了地上,顫聲喊道:
日期:2008-6-25 22:46:02
“你,你,你不是已經死了的嗎?”
我對他點頭笑了笑表示友好,安慰他說:“伯父,您誤會了,我不是以前那個李醫生,我是現在的李醫生!”
老人沒有聽懂我的話,仍然臉色蒼白,嚇得不停地往後縮。
我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講故事是說不清楚了,於是就說:“伯父,你願意聽我講講我和商詩姐的故事麼?聽完你就明白了!”
老人看我滿臉溫和一身正氣的樣子,判斷出我不會對他造成傷害,情緒緩和下來一點,就驚奇地點點頭。
我從屋廊下搬來兩把椅子,說:“伯父,我們坐著說!”
老人就安靜地坐了下來。
然後,我也輕悠悠坐下,將我和他女兒的故事講給了他聽。
他聽完後,象個木頭人一樣坐著,和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融為一體。他的眼睛也似乎就是兩顆木頭珠子,上邊飄渺著一層塵霧,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我有點擔心,把椅子移過去一點,說:“伯父,我知道對你說這些有些殘忍,但商詩是你們的女兒,不管你們曾經有過什麼樣的不快,但血肉親情是無法割捨的,雖然我最終還是沒有和你女兒結婚,但我覺得我仍然有義務來告訴你們有關你們女兒的一切!”
說完這番話後,老人還是沒有回覆意識,神情痴呆地望著眼前的空氣。要想緩解這次劇烈的情緒衝擊,一時半會估計是不行了,就讓他自己靜靜地消化吧!
我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把椅子拖到他面前,把那張銀行卡放在上邊,把寫有密碼的紙片放在旁邊,說:“伯父,這張卡里有五十萬,算是商詩姐為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用生命換來的,希望你們能夠安享晚年!”
說完,我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然後我就聽到我後邊有個聲音在靜靜地說:“李醫生,對不起,希望你能夠原諒我們!”
我驚訝地回頭,便看到了老婦人,她依然坐在輪椅上,什麼時候她已經自己將輪子車推到了大門口,由於有門檻,所以她不能繼續行進,就在屋裡衝著我喊。此時,她神色悽絕,眼神痛苦,顯然是悲傷之極,但她的語氣卻很冷靜,看到我回頭看到她了,她就繼續說:“雖然你說你是後來認識的詩兒,但我仍然相信你就是她的那個初戀情人,我們當初對不住你,對不住詩兒,活活把你們拆散,這一切都是我的罪惡,請求你諒解!”
我苦笑一下道:“阿姨,雖然我不是原來那個李醫生,但我也還是可以替他說幾句,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你們的做法和想法都可以理解,畢竟,人要生存下去,有很多事情被逼無奈也要去做的,你們就不要太過於在意了。現在商詩姐留給了你們五十萬,也希望你們不要再怨恨她當初固執己見不肯聽你們的話,畢竟她是你們的女兒,請你們不要再和她計較了!”
我說著話呢,老婦人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她抬袖擦了一下後,冷靜地說:“李醫生,你可能也以為我們是貪圖富貴才那樣做的,但其實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李醫生,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了吧,我當初和老伴去病房找你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不過那時我已經被查出了嚴重的腎病,醫生說再維持幾年將來肯定要換腎,我們知道腎移植的費用是非常高昂的,就我們那點工資積蓄根本不可能承擔,所以我們就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了詩兒身上,我不想讓詩兒為我的身體健康擔心,所以沒有告訴她我的情況,但我還是選擇了以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來作為換取我生命的籌碼,我知道這是可恥的,但我還是這麼做了,所以後來遭了天遣,因為嚴重的腎病,骨頭也不好使了,摔了一跤後,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李醫生,這都是我該得的報應,五十萬你拿回去吧,那是我女兒對你的補償!”
老婦人的話聽得我好不感慨。我一直就覺得他們一定是有苦衷的,卻沒想到又是因為看不起病釀造的一場人間災難。
我正要說話呢,院裡坐著的老人突然長長地悲嘆一聲,站了起來,對我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