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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介紹陶陶,必須先介紹另外一個男人,他叫林森。
10年前,我大學剛剛畢業,進了外辦,不過不是給外賓當翻譯,才20出頭的毛孩,不夠那格,我的工作,就是呆在辦公室裡看各種資料表格。那時候出國還算比較重大的一件事,出去的大多是各單位裡的頭頭腦腦,需要有人審查這些資料,我在外辦乾的就是這活。
林森是我的同事,比我大7歲,在機關裡他是算順利的那種人,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是正科。當然這也意味著他比較會做人,能左右逢源的那種。
剛進單位,林森就追我。在大學畢業前,我的情史裡真的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來曬,一來我父母是小城市裡的中學老師,教育方法生活環境很傳統,我被洗腦成一個不懂叛逆的乖學生。二來大學的外語學院裡實在是女多男少,有限的幾名男生在女生群裡也越來越娘娘腔,沒讓人眼前一亮的白馬王子。三是就當時整體氛圍來說,女生沒現在80後的大學生這樣充滿危機感。還在大學裡就打徵婚廣告找婆家的,那時候沒聽說過,像我這樣沒情史的畢業生雖然心中有些失落但在並沒有被公然歧視的感覺。
所以畢業後我被他一追就中。
林森有個低他兩屆的學弟叫大雷,他們同初中同高中同大學而且同系同專業,在北外讀大學時林森很照顧他,後來林森到杭州的外辦工作,而大雷繼續讀研。3年後大雷到杭州的大學,於是這對哥們又碰到了一起。
那段時光確實可以說是最無憂無慮的。我是林森的女朋友,陶陶是大雷的女朋友,大家都處地很愉快,4個人幾乎每個週末都是在一起玩樂。那時杭州最流行的是打雙扣,一種雙人聯手爭上游的遊戲,在植物園裡的草地上,或者西湖邊的露天茶座,我們可以打上整整一天。至今我還記著每次外出遊玩前與陶陶去超市購物的情景,有幾樣東西是必買的:啤酒鴨,椰絲麵包,畫梅,一次性檯布和西湖聽裝啤酒。去公園後的一個經典動作就是揚手鋪開塑膠檯布,4罐啤酒壓住四個角,然後大家圍坐中間抖出各種吃食和撲克:快活的一天就此開始了。若是秋天的午後,一人一罐啤酒下肚,躺在臺布上閉目養神片刻,陽光下的桂花香味更會讓人感覺醉意的幸福。
若一切順利,我想我的生活也就會這樣繼續下去。我會滿足這一些的。
可惜不是。
我與林森的談戀愛在某個日子前順利地有點不象話,而過了那臨界時間後就什麼都變了。
一切緣於他的母親,一個守寡多年的婦女,一位刻板固執的小學老師。
林森帶我去見他媽媽。事前就知道他媽媽是個寡婦,辛苦一人帶大了他,想來要討得她的歡心需要時間和智慧,所以有些心理準備。但沒想到我是如此失敗。
初次見面,我記得是帶了當時剛流行的保暖內衣,想,女兒是媽貼心的小棉襖,我就先當半個準女兒吧。
她收下禮物,然後還了我禮物,是一雙有點過時的黑色皮鞋,我推辭一下就接受了,說了不少感謝話。
她說要去菜場買點菜,讓我跟她一道去。我說了一句:我們請阿姨去飯店吃飯吧,阿姨就不用忙了。
她立即回了一句:那還不是用林森的錢!
買了菜回來,林森和我進廚房幫她,她哄她兒子出去,說廚房不是男人呆的地方。我明白她的話,若與她兒子結婚,廚房裡的事情看來要我多擔待了。還好,我對廚房有天生的親切感,燒菜是我的最大愛好之一。我適時地把我的意思表達給了她。她聽了,臉色很明朗。
吃飯時候,林森給我搛菜,她給兒子搛菜。她一邊吃一邊說:今天你們到我這裡來,我來招待你們,以後我去你們那,你們也要這樣招待我啊。她兒子陪著笑說,媽,我們杭州的家不也就是您的家嗎!
因為記憶有點久遠,其他的細節已經想不起來,但關於那次見面的總體印象深刻:感覺他媽媽不好惹,而我的男朋友在他媽媽面前比較小心。對了記起來了,吃飯時候她媽問了我的生日,陰曆陽曆,還有生辰時刻。
回到家裡,向我媽媽電話彙報進展,我媽有點擔心,說多年寡居的女人在心態上很容易把兒子的媳婦當作敵人。她讓我關心好林森,並且讓他在一個問題上一定要有個底線:寧可每年多回家幾趟看望老人,也不能讓她媽來杭州與我們同住。
但我媽的計謀根本派不上用場。一週之後,林森找到我,臉色憔悴,很困難地開口說,他媽媽去算了命,說我們兩人生辰八字不對,我命硬,克他媽。我們必須分手,不然他就沒有她這個媽!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是什麼年代,他媽媽生活的地方好歹也是城鎮,縣城所在地,更何況他媽媽還是一名教員呢!
林森神情痛苦,說做了他媽一週的思想工作,但她就是鐵了心,最後是八字通牒: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震驚之後我倒是釋然了,能在結婚前發現這些問題總比結婚後再爭吵不休那實在是好多了,何況,他媽有這個心結後,就算找些親友勉強說通了她,結婚後怕也是很不自在的。一旦生活中出個什麼意外的,罪魁禍首肯定就是我,這我哪能吃得消啊?
於是,我們的戀愛關係到此結束。
再見了,我的第一段情史;
再見了,很多與林森在一起的親密往事;
再見了,公園桂花樹下快樂的四人幫日子。
後來,我決定離開外辦。就是,每天都要與一個差點成為老公的男人有工作交往,怎麼也有些尷尬吧。我們同丨居丨過半年,我們曾把對方的身體透視得清清楚楚,什麼瑕疵什麼優點都在我們的舌尖下親吻過。我感覺我再穿得衣冠楚楚,在他面前都猶如透明人!我想活得自在一些,而且,外辦那整天與材料打交道的日子我也有點煩厭了,那就換地方吧,於是我決定考研。
再後來,林森與另一個女孩子談了戀愛,是他媽媽所在的學校校長牽的紅線,似乎也是做文職工作的。以後關於林森的零零碎碎的資訊,都是陶陶透露給我的。自他與那女孩結婚後,我們就再沒有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