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那兩個契丹官員,唐康眼見天色還不算太晚,正是夕陽將落未落之際,他好不容易來一次契丹,雖然知道身處廣平甸內,契丹人必不會允許他隨意離開驛館,但他卻也不想躲在帳篷之內,吩咐過伴當,便信步出了帳篷,在驛館內閒步。一路所遇,館內的契丹人見著他,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或欠身行禮,或是對他視若無睹,仍舊大聲說笑,只是他們都是用契丹話交談,說的是什麼,唐康卻是一句話也聽不懂。他細心觀察他所遇契丹人的神情、衣飾,卻也察覺不到什麼憂容,館內人眾,自小吏到廝役,所穿衣鞋,也看不出破舊之處。他又回想一路前來之所見所聞,雖然這廣平甸驛館之內,或的確可能是遼人刻意粉飾,但自南京至中京,至中京至廣平甸,沿途所過驛館,所遇百姓行人,他的確也是沒見過一人面有飢色。到了這時候,唐康終於不得不承認,契丹如今的確也是處於“治世”之中。
“契丹不可促圖!”——唐康心裡,突然冒出他的頂頭上司、樞密使韓維這兩年常說的一句話來。在汴京時,唐康和他的同僚們,私下裡都對老眼昏花的韓維頗有微詞,他們覺得韓維越老越怯懦,全無當年智勇。但是......唐康心裡面突然有一點動搖。
沒有親身到過遼國的時候,無論從紙面上看到多少檔案、情報,又從別人那裡聽到多少傳聞,唐康心裡面對遼國能處於“治世”,也始終是懷疑的。這種心態在大宋非常普遍,即便是承認契丹處於治世,沒有親眼看到這一切的人,在心裡面,也是不曾將夷狄之治世當一回事的,夷狄畢竟只是夷狄而已,他們的治世。又怎能與中夏相比?絕大部分的宋朝士大夫,終其一生,都從未到過遼國,因為他們對遼國的瞭解,來自於摻雜著真實與誇張的傳聞,還有一些書面的記載。但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其實亦不是那麼靠得住的。任何親身到過遼國的人,都會有完全不同的感覺——從南京到中京所見到的富庶,從從中京到廣平甸所見到的廣闊,的確能讓唐康真正體會到,契丹是一個可以與大宋相提並論的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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