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憑直覺就相信這個計策是妙策,他也不止一次想過,若能令遼國將注意力轉移道西方,對宋朝來說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弊。範純仁此策,雖然可能令李秉常迅速壯大起來,但卻至少可以為宋朝贏得四五年的時間。李秉常的重新壯大是遲早的事,若宋朝竟然害怕這點考驗,那根本就沒資格提“強大”二字。所以此策最重要的,便是為宋朝贏得的這難得的時間。
撐過這四五年,便是與遼國一戰,又有何懼?!到時候只怕遼國不找宋朝麻煩,宋朝還想著要恢復幽薊呢。
“幽燕未復,何談一統?”太祖皇帝的這句話,是紮在每個宋人心中的刺。
但是石越依然一時無法接受範純仁的這種前後表現的巨大矛盾,呆了好久,他才近乎愚蠢地說了句:“範公,奈鬼奴何?”
話一出口,石越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但此時覆水難收,亦只得呆呆地望著範純仁,瞪著範純仁翻臉。
但範純仁只是抬起頭來,望著石越,眼神中盡全是痛苦與掙扎。
“子明,奈社稷何?”範純仁反問了一句。但這話卻顯然無法說服他自己,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子明還記得你當日責我之語嗎?昔日魏鄭公也曾勸過唐太宗,可惜唐太宗不聽,這才埋下禍根,盛唐不過輝煌了白餘年,就此崩潰。我方才所說,實是背聖人之教,有傷仁道。然我既無本事兼濟天下,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求我中夏之民之太平安寧。春秋之義,親疏有別,親親者,疏疏者,此亦天理人情。若有人身為漢人,而親四夷,遠中夏,吾不知其可!然我出此下策,實大傷陰鷙。我自束髮受聖人教,凡事當以仁孝為先,漢人是人,夷狄亦是人,皆是父母生養,吾行此策,不知仁在何處?!孝在何處?!但我卻始終記得子明當日責我之語,我身居兩府,便當以天下為念,不能只顧念著自己乾淨。若此時令契丹南犯,縱能取勝,但卻必有無數百姓慘死,朝廷二三十年內,更難恢復元氣。我行此策,於神明有愧,於聖人有愧,然於國家百姓,可以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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