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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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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給大人聽!”胡雪巖屈指數著:“行資六萬,買馬連鞍轡之類,算它一百二十兩銀子一匹,三千匹就是三十六萬。造炮車二十萬。辦屯田先籌一半,二十五萬。糧餉以五萬人計,每人每月五兩,總共就是二十五萬,一年三百萬。合計三百八十七萬,這是頭一年要籌的餉。”

這一算,左宗棠也愣住了。要籌三百八十六萬兩的餉,談何容易?就算先籌一半,也得一百九十多萬,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而且我想,西北運輸不便,凡事都要往寬處去算。這筆餉非先籌好帶去不可!大人,這不比福州到上海,坐海輪兩天工夫就可以到,遇有緩急之時,我無論如何接濟得上。西北萬里之處,冰天雪地之中,那時大人乏糧缺食,呼應不靈,豈不是急死了也沒用?”

“說得是,說得是!,我正就是這個意思,雪巖,這筆餉,非先籌出來不可,籌不足一年,至少也要半年之內不虞匱乏才好。”

“只要有了確實可靠的‘的餉’,排前補後,我無論如何是要效勞的。”

接著,胡雪巖又分析西征軍餉,所以絕不能稍有不繼的緣故。在別的省份,一時青黃不接,有釐稅可以指撥,有錢糧可以劃提,或者有關稅可以暫時週轉,至不濟還有鄰省可以通融。西北地瘠民貧,我可騰挪,鄰省則只有山西可作緩急之恃,但莎有限,而且交通不便,現銀提解,往往亦需個把月的工夫。所以萬一青黃不接,飢卒譁變,必成不可收拾之勢。

這個看法,亦在左宗棠深思熟慮的預見之中。因而完全同意胡雪巖的主張,應該先籌好分文不短,一天不延的“的餉”, 也就是各省應該協解的“‘甘餉”。

談到這一層上頭,左宗棠便很得意於自己的先見了;如果不是攆走了他的“親家”郭嵩燾,便頂多只有福建、浙江兩個地盤,而如今卻有富庶的廣東在內,要籌的餉,自然先從這三省算起。

三省之中,又必先從福建開始。福建本來每月協濟左宗棠帶來的浙軍軍餉四萬兩,閩海關每月協濟一萬兩。從入閩作戰收功以來,協浙的四萬兩,改為協濟甘肅,現在自是順理成章歸左宗棠了。至於海關的一萬兩,已改為接濟船廠經費,此事是他所首創,不能出爾反爾,這一萬兩隻得放棄。

其次是浙江。當楊嶽斌接任陝甘總督,負西征全責時,曾國藩曾經代為出面籌餉,派定浙江每月協解兩萬。上年十月間左宗棠帶兵到廣東,“就食於粵”的計劃既已實現,在胡雪巖的側面催促之下,不得不守減除浙江負擔的諾言。在浙江等於每月多了十四萬銀子,馬新貽是很顧大局的人,自請增撥甘餉三萬兩,每月共計五萬銀子。

“浙江總算對得起我,馬谷山為人亦很漂亮,每月五萬銀子協餉,實在

不能算少了,不過,“左宗棠停了一下說:”有兩筆款子,在浙江本來是要支出的,我拿過來並不增加浙江的負擔,你看如何?“

“這要看原來是給什麼地方?”

“一筆是答應支援船廠的造船經費,每月一萬兩。現在設廠造船。全由福建關稅、厘金提撥,這一萬兩不妨改為甘餉。”這是變相增加福建負擔的辦法。胡雪巖心裡好笑,左宗棠的算盤,有時比市儈還精,但只要不累浙江,他沒有不贊成之理。因而點點頭說,“這一層,我想馬中丞決不會反對。”

“另一筆協濟曾相的馬隊,也是一萬兩,照我想,也該歸我。雪巖,你想想其中的道理。”

“曾相從前自己定過,江蘇協濟甘餉,每月三萬,聽說每月解不足。大人是不是想拿浙江的這一萬兩,劃抵江蘇應解的甘餉?”

“是呀!算起米於曾無損,為什麼不能劃帳?”

就事論事,何得謂之“於曾無損”?胡雪巖本想勸他,犯不上為這一萬兩銀子, 惹得曾國落心中不快。轉念又想,若是這樣開口一勸。左宗棠又一定大罵曾國藩,正事便無法談得下去,因而將到口的話又縮了回去。

這下來就要算廣東的接濟了。廣東的甘餉,本來只定一萬,造船經貿也是一萬,仿照浙江的例子協甘,共是兩萬,左宗棠意思,希望增加一倍,與福建一樣,每月四萬。

“這一定辦得到的。”胡雪巖說,“蔣中丞是大人一手提拔,於公於私,都應該盡心。事不宜遲,大人馬上就要寫信。”

“這倒無所謂,反正蔣薌泉不能不買我的面子,現在就可以打入預算之內。”

“福建四萬、浙江七萬、廣東四萬,另加江海關三萬,目前可收的確數是十八萬,一年才兩百十六萬,差得很多。”

“當然還有。戶部所議,應該協甘餉的省份,還有七省。江西、湖北、河南三省,等我這次出關路過的時候,當面跟他們接頭,江蘇,河南、四川、山東四省的甘餉,只有到了陝西再說。我想,通扯計算,一年兩百四十萬銀子,無論如何是有的。”

“那,我就替大人先籌一半。”胡雪巖若無其事地說。

“一半?”左宗棠怕是自己沒有聽清楚,特意釘一句:“一半就是一百二十萬銀子。”

“是,一百二十萬。”胡雪巖說:“我替大人籌好了帶走。”

“這,”左宗棠竟不知怎麼說才好了,“ 你哪裡去籌這麼一筆巨數?”

“我有辦法。當然,這個辦法,要大人批准。等我籌劃好了,再跟大人面稟。”

左宗棠不便再追著問。他雖有些將信將疑,卻是信多於疑,再想到胡雪巖所作的承諾,無一不曾實現,也就釋然、欣然了。

“大人什麼時候動身,什麼時候出關?”

“我想十一月初動身,沿途跟各省督撫談公事,走得慢些,總要年底才能到京。”

“到京?”胡雪巖不解地問,“上諭不是關照,直接出關?”

“這哪裡是上頭的意思?無非有些人挾天子以令諸侯。他們怕我進京找麻煩,我偏要去討他們的厭,動身之前,奏請陛見。想來兩宮太后決不至於攔我。”左宗棠停了一下又說:“至於出關的日期,現在還不能預定,最早

也得在明年春天。“

“那還有三、四個月的工夫。大人出關以前,這一百二十萬一定可以籌足,至於眼前要用,二三十萬銀子,我還排程得動。”

“那太好了!雪巖,我希望你早早籌劃停當,好讓我放心。”

這又何消左宗棠說得?胡雪巖亦希望早早能夠定局。無奈自己心裡所打的一個主意,雖有八成把握,到底銀子不曾到手。俗語說的“煮熟了鴨子飛掉了”,自是言過其實,但凡事一涉銀錢,即有成議,到最後一刻變卦,亦是常有之事。一百二十萬兩不是個小數目,西征大業成敗和左宗棠封爵以後能不能入閣拜相的關鍵都繫於此,關係真個不輕。倘或攻敗垂成,如何交代?

興念及此,胡雪巖深深失悔,何以會忘卻“滿飯好吃,滿話難說”之戒?

如今既不能打退堂鼓,就得全力以赴加緊進行。

所苦的是眼前還脫不得身,因為日意格、德克碑與中國官場打交道,大至船廠計劃,小至個人生活,都要找他接頭。在左宗棠,對洋人疑信多半,而有些話怕一講出來,洋人戇直,當場駁回,未免傷他的身分與威望,因而亦少不得胡雪巖這樣一個居間曲曲轉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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