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在石階中間停住了步,他的神情忽的變得有點茫然若失,定了一下神說道:“弟兄們,打贏了仗得彩頭領賞,那是理所當然。比你們平日敲剝勒索販夫挑夫小本經營人家得銀子要乾淨體面得多。但世上的事誰能說得清呢?得贓銀的也許平安無事,得乾淨功勞銀子的也許還要招惹是非。嗯,沒有多的話——這個仗不大不小,以軍功議敘,願意加入軍藉的,可以自報,把名單給我,不願的不加勉強,仍舊論功行賞!”說罷,手一擺去了。劉墉等人忙都隨步跟上。
此時已近酉未時牌,正是日盡林梢倦鳥飛歸時分。花廳西畔是一帶茂密高大的榆林,枝葉蔽空遮住了晚霞。將落的太陽象剛入鍋的荷包蛋,沒有凝固的蛋黃色懶洋洋的,透過林縫枝椏灑落在西窗上,窗紙隔著,光線更加幽淡,乍從正廳筵席來到這個所在,格外靜謐深邃,窗外牆角下紡織娘嚶嚶的鳴聲都聽得清晰。二人回來,臉色都有點沉鬱,劉墉穩身而坐,打火吱吱地抽菸,福康安將兩隻靴子都甩了一邊,腳蹬在桌檔子上仰臉躺在安樂椅上看著天棚,手撫著長滿短髮的前額,似乎在閉目養神,又似乎在深深思量著甚麼。
“瑤林,”劉墉磕磕菸灰,問道:“你在想甚麼?”
“我在想阿瑪不容易……”福康安矍然開目,嘆道:“他老人家軍政民政理財治安,都是全掛子本事。我是看著他白頭髮一天比一天多,每天滿臉倦容,有時連腳步兒都踉蹌蹣跚。心想宰相協理陰陽,百官各有所司,何至於事無鉅細樣樣躬親,把自己累得那樣?……今天,我覺得長大了許多……”他撐著坐直了身子,象是吞嚥甚麼似的自嘲一笑,“就這場筵席,蜻蜓點水略有一觸,我覺得比昨夜打仗要費心得多!葛逢春是我的奴才,葛孝化是阿桂旗下包衣,這正是旗鼓相當的一對。阿桂和我家是世交,紀曉嵐正蒙聖寵,也和我家有至交厚誼。紀曉嵐的事是不能約束家人,阿桂的奴才也不是甚麼好東西,葛逢春想當好官,一家人鬧得斬頭灑血——我們大清這是怎麼了?我家奴才放出去做官的有十好幾個,大的做到臬臺,小的也是縣令,難道要我一個個去幫他們料理‘家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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