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挑剔,但乾隆是依制度問話,語氣固是咄咄逼人,又句句都是誅心之詞,連坐在一邊的紀昀和福康安也聽得不安起來。二人目光一對,忙又閃開,低下了頭。卻聽竇光鼐頓首回道:“臣在揚州,知道高恆擅自以官價發賣涸田七十頃。按官價十七兩銀子一畝,實在市價已達近七百兩,懸殊之巨驚心駭目,設如按部就班,轉報北京都察院,再轉奏南京御駕行在,深恐木已成舟,即使治罪高恆,朝廷庫銀已經虧損,因此不敢愛身誤國,冒昧直瀆天聽天視!其中干犯制度之處,自亦有應得之罪,懇請皇上發落。臣自幼喪父,束髮受教以來日承母訓,砥節礪德精白事君如事父,並不敢以不可問之心沾名邀恩貪圖僥倖,求皇上洞鑑臣心!”乾隆聽得極是專注,半晌才開口說話,辭氣已不那麼嚴厲:“國家設此制度,為的就是防著小人存了倖進之心,今日你一個條陳,明日他一個彈章,弄得大臣惶惶不安,不能專心料理軍國重務。所以,儘管你言之有據,察之有情,此事不得為訓,你亦不得為無罪。”
本來話說到這份上,竇光鼐叩頭謝罪,事情也就完了,但他生就的秉性,一個“戇”字,叩頭畢,抗聲說道:
“皇上說的固是,但大臣不言,小臣豈得亦不言!上下苟安是為文恬武嬉,恐非國家之福!”
紀昀和福康安同時愕然抬起頭來,眼見乾隆額前陰雲愈聚愈重,鬢邊肌肉一抽一動,紀昀知道他立時就要發作,想下跪勸慰。但竇光鼐的“大臣不言”實連自己也掃了進去,一時竟想不出措詞,張惶間乾隆已是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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