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酒吃得多了吧?”棠兒沒睡,在燈下開著紙牌等他,見他進來,丟了手中的牌起身,撇著嘴笑他,“方才叫人去看,說是在月亮底下轉悠呢,可作出什麼好詩了?——荷香,給老爺把參湯進上來——別是月下想美人,想入非非了,只顧從脖子往下想起,哪裡還作得出詩呢!”傅恆笑道:“你這人!胡說些什麼,丫頭們聽了要笑的!你還不是個美人?就像戲上說的,有羞花閉月之貌,沉魚落雁之容。恐怕你在想別的男人,由彼及此疑我也未可知。”說著便喝參湯。棠兒是有心事的人,登時臉一紅,忙用話遮飾:“別說這些謊話遮掩了,家花再好也沒野花香!天殺的,別以為我有了康兒就不留心了——上回高恆家婆娘來,你那兩隻眼,直勾勾的——那婆娘也不是個好東西,騷樣兒,浪八圈兒!”
“罷罷罷,越說越上勁了。我不過站了一會月亮地兒,你就這麼搶白我!你要是皇上,還有臣子們過的麼?”傅恆笑了一陣,又道:“也真是的,我如今竟作不出詩了。心裡只是有,口裡手裡卻說不出,寫不來。才三十一歲,就老了不成?”棠兒也換了正容,說道:“那是忙公務,看摺子看的了,作詩弄詞的得有閒功夫。上回娘娘跟我說的衙役和秀才作詩故事兒怪有趣的,秀才的詩說‘清光一片照姑蘇’,這是說月亮。衙役說‘月亮不止單照姑蘇,應該是“清光一片照到姑蘇等處”才對’——沒的不是叫什麼來著——公牘害文。這幾年你在軍機處,看的都是‘等因奉此’。再過幾年,“兩個黃鵬鳴在翠柳枝上,四個白鷺排隊飛到天上’都寫得出呢!”還要往下說時,丫頭彩卉進來稟說:“喜旺家媳婦帶著個女人進來,說是老爺叫進的。”棠兒便問:“三更半夜的,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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