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的二月是盛夏。白天的陽光熾烈而持久,四處都是耀眼的慘白。電視裡的廣告說面板癌是這個國家的國癌,提醒人們小心這厲害的陽光,要穿長袖的衣服,呆在陰涼的地方,戴墨鏡,塗防曬霜。即便如此,海邊的沙灘上還是躺滿了裸露大片面板曬日光浴的各色人種。他們慵懶地躺著趴著,戴著墨鏡看書或者睡覺。他們的孩子在水邊嬉戲,他們的狗在四處奔跑。海浪一層層湧來,衝浪者和他們的衝浪板在浪中時隱時現。
我也躺在沙灘上,看著兒子和一幫白人小孩玩耍。偏光墨鏡裡的天空幽藍深邃,海水的顏色是那種厚重的藍灰色,灑著點點碎光。我脫掉涼鞋,把赤腳深深埋進滾燙的細沙。海風微涼而帶著腥味兒,這股氣味兒又勾起我的一些回憶。
其實也才短短的幾個月而已,可是我感覺好像距離那段生活已經很遠了。那些曾經天天纏繞在腦袋裡的煩惱和焦躁,那些曾經讓人厭倦不已的應酬來往,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大喜大悲,在這個熙熙攘攘的海邊,在這個充斥著陌生語言和文化的國家,好像已經都漸漸褪色乃至趨於消散。我有點害怕,害怕自己哪天想回憶起那段生活的時候記憶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想也許還是應該找個地方把它們儲存下來,就像是電影裡的美國黑幫給自己的錢袋找一個火車站的保管箱,或者像是梁朝偉默默地對著吳哥窟的某個樹洞喃喃自語。我要把它好好地埋在一個地方。我知道,只要我埋好了,它就不會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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