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陽上山,張儀的輕便軺車駛出廣武客棧,直上官道。經過敖倉時,忽見敖倉軍營的馬道上塵土飛揚,直向官道而來。緋雲怕前行趕得太急,跟在後面又要吃落土,便停車靠在道邊,要等敖倉馬隊去遠了再走。片刻之間,馬隊從軍營中衝來,當先一面幡旗在煙塵中迎風招展,旗上分明大書一個“先”字。
張儀驚喜,霍然站起高喊:“先兄——,張儀在此!”
喊聲方落,馬隊驟停,當先一輛軺車便拐了過來。車蓋下,一個高冠紅服長鬚拂面的中年人遙遙拱手笑道:“張兄好快呵,我正要去大梁先期周旋呢。”
張儀已經下車,走到對方車前拱手笑道:“不期而遇先兄,不勝欣慰。本說下月去大梁,怎奈家母催逼,便早了日子,先兄鑑諒。”
來人也已下車,拉住張儀笑道:“無妨無妨。好在我只是引見,無須多費周折。成事與否,卻全在張兄自己了。”
“自當如此。張儀不會連累你這個敖倉令擔保舉薦的。”
“哪裡話來?張兄國士,我區區小吏,如何有資格擔保舉薦?”
兩人一齊大笑,敖倉令道:“張子,並車同行如何?”
張儀拱手道:“不必了。先兄官務在身,多有不便。到得大梁,張儀自來府上拜訪。”
“張子既不想張揚,先轢也不勉強,大梁見。”回身登車,揚塵而去。
待敖倉令的馬隊走遠,張儀方才登車緩行,向大梁轔轔而來。這個敖倉令先轢,祖上本是晉文公時的名將先軫。似乎應了一句古老的讖語,“名將無三世之功”,先氏後裔竟棄武從文,始終沒有大進。先轢也只做了個司土府轄下的敖倉令,算是個有實權而無高位的中爵。雖然如此,先氏的聲望猶在,先轢在大梁依舊是魏國聞人。張儀的父親也曾在司土府任事,與當時做司土府都倉廩的先轢父親同事,有通家之好,所以張儀與先轢也算得是世交了。後來張氏羈禍,搬出安邑,兩家往來也就中斷了。張儀年少入山,與這先轢從未謀面,自然也不認識了。但張儀從王屋山修習歸來,在大梁安邑計程車大夫中卻已經有了名士之譽,先轢慕名拜訪,這世交便又自然恢復了。先轢為張儀引見了許多“朋友”,都是當年司土府官吏的後裔,自嘲是大梁的“司土黨”。敘談世交情誼之餘,眾人紛紛鼓動張儀來大梁做官。張儀卻只是高談闊論,並沒有接這個話題。在他心目中,魏國雖是母國,但吏治太得腐敗,正是自己這種才具之士的天敵,所以並沒有想留在魏國。再則,他對憑藉朋黨裙帶謀官謀事素來厭惡蔑視,自然也不想過深捲入到“司土黨”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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