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秋公子無需顧慮。”葉知行待他,是教科書式的客氣又冷淡。
蕭執漫不經心的走在最後,時樂顧慮著他手疼也故意放慢了腳步,蕭執卻不識好歹冷聲道:“怎麼,你害怕?”
“那不至於。”時樂沒說謊,他一點丁緊張的感覺都沒有,除卻因為男主跟在身邊外,他還知這個所謂的吃人女鬼不是別人,正是莫懷塵失散多年的姐姐。
當年莫懷塵與姐姐莫懷錦走散,姐姐被夜行遊女抓走賣到鬼窯,不到一年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慘死鬼窯,死後怨靈不散修行鬼道,殺人食魂毫不手軟,因天賦極高且怨念強烈,不多久便親手將所有得罪過她的人生生扒皮抽筋,得罪過他的鬼也都灰飛煙滅了。
修行鬼道獵食生魂的莫懷錦偶然來到無生島,發現這裡的風水靈場十分適合鬼修,便透過屠殺佔島為王,一晃數十載過去,於是便有了船伕口中無生島鬼女的傳說。
簡言之,這鬼女還是自己人呢。
這邊蕭執沉下聲道:“方才幻境裡的反應,才是你的真實想法吧?”
時樂一門心思捋著莫懷錦的事兒,被對方猝不及防的發問,心不在焉道了聲嗯,看蕭執臉色驟變,才晃過神來:“你說什麼?”
“……算了。”
前面的莫懷塵憋著笑,淡聲道:“前輩,蕭公子認為你本心是想殺了他,趕緊哄哄。”
時樂怔了怔,噗的笑了:“幻境裡你要……要置我於死地,我反應能不激烈麼?平時好端端的誰要殺你?殺了你我也活不成了啊。”
蕭執雖知時樂所言的活不成是指浣滅蠱這事兒,心裡卻有一絲不可言明的甜。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怎麼聽,都很讓人愉悅。
正當後面三人調侃戲鬧,走在前面的葉知行和秋覺卻安靜如雞,秋覺在心上人面前不敢言語,而葉知行則在凝神靜聽,只一剎那,他神色一凜,無楓已然出鞘。
靜寂的島上開始斷斷續續飄來鬼泣聲,這聲音傳入耳內,時樂太陽穴便開始發疼,就似有人在用指甲蓋撓他的頭蓋骨,萬分難捱。
莫懷塵忙從衣襟中逃出符紙,凝神默唸咒決,數百張符紙立刻自燃,隨風揚起淡藍幽冥的火焰。
“怨氣真重,不好對付。”
莫懷塵顯然有些擔憂,秋覺則恨不能躲在葉知行身後,時樂卻氣定神閒道:“莫道長別怕,待會兒你將隨身帶著的青魚玉佩拽在手裡,一切難題都可迎刃而解,或許還能免於一戰。”
莫懷塵呼吸一滯,詫異道:“前輩怎知我有此玉佩?!”
時樂莞爾:“我猜的。”
他話音方落,大地突然劇烈震顫,原本皸裂的土地紋路被絲絲縷縷長髮填滿,一轉眼,無數連著筋肉的鬼手探出大地,試圖抓住眾人的腳踝。
此時此刻,蕭執依舊袖手旁觀不願動作,他只想看看葉知行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而時樂卻胸有成竹的道:“莫姑娘,今日我們不請自來,實在冒昧了,還請見諒。”
此言一出,那些蔓延而來的鬼發立刻停止生長,而方探出土地顫動不休的鬼手也停止了動作,只聽得一個沙啞的女聲由遠及近:“你認識我?”
時樂態度溫和又客氣:“在下雖算不上認識姑娘,但此次將莫懷塵帶來了。”
聞言,滲在泥土裡的鬼發瞬間消失,那些鬼手也迅速的收了回去,而莫懷錦卻久久沒有迴應。
莫懷塵莫名其妙道:“這女鬼認識我?”
時樂一言難盡的望向他:“莫道長,你的這塊青魚玉佩……她也有。”
青魚玉佩本是一對兒的,莫家姐弟各有一塊,言盡於此,莫懷塵已然明白過來,卻久久無法言語。
他與姐姐失散多年,十多年來也從未停止尋找,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靈查多年卻沒有姐姐的半點訊息,這兩年他幾乎是放棄了,沒想到在這兒卻被告知……
“諸位,請到屋中坐坐吧……”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時樂揣測,這莫懷錦做吃人飲血的女鬼多年,心愛的弟弟突然出現在眼前,必然得好好收拾一番才敢相見的,於是氣定神閒道:“那就打擾了。”
於是時樂理所當然,莫懷塵神色複雜,餘下的三人面面相覷,直到幾個鬼奴來引路讓他們進宅子,各人面上才稍有點顏色。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不怪他們,原書裡莫懷錦和葉知行狠狠鬥了一番,葉知行受了重傷,而莫懷錦僅剩下一口氣兒,才發現了闖入者身上帶著青魚玉佩,姐弟相認之際,就是陰陽相隔之時,狗血又悲涼,可以說時樂這一番劇透相當及時。
行了片刻,鬼奴將眾人引至一座院落前,兩盞人頭骨做成的風燈在夜色中搖曳,深紅的大門上不均勻的凝著微小的塊狀物,仔細瞧就會發現這是用人血漆的,而湊近了聞,還會嗅到一股子濃烈腐朽的腥味。
莫懷塵眉頭皺了皺,下意識捂住鼻子,片刻想到了什麼,又將手放了下來,儘量忍耐著。
餘下的三人出於禮貌,也沒做出不滿的姿態,只有蕭執毫不忌諱的捂著口鼻,嫌棄道:“我在外等你。”
時樂回頭看他,一臉就你事多的不耐煩:“我們可不知要在裡邊待多久,你一起進來吧?”
“少廢話,不用你管。”
被蕭執這麼一嗆,時樂真的懶得管他了,愛待在外邊吹冷風就讓他吹個夠。
進了大門,影壁上嵌滿姿態各異的人骨,宅中處處都是用人的肢體做裝飾,秋覺看得胃部一陣翻江倒海,時樂因先前看過蕭執的把戲,對這種屍塊白骨已經很有免疫了。
四人進了前廳,發現四把用人骨雕的椅子上披了整張獸皮,看來莫懷錦為了讓弟弟及弟弟的朋友們不那麼嫌棄,已經很努力了。
落了座,鬼奴便來沏茶,特意說明道:“公子放心,這些茶器都是瓷做的,水也是乾淨的井水。”
時樂依稀記得,這座骨宅裡用的都是骨器,喝的都是人血。
待鬼奴退下,秋覺憋不住便嘩的吐了出來,時樂忙上來為他擦臉拍背,待遞過茶讓他漱口時,秋覺很是遲疑了一下。
“時前輩,青魚玉佩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莫懷塵依舊一臉難以置信,他希望能儘快見到那位鬼女一探真相,卻又惴惴不安害怕一枕黃粱一場夢,近鄉情怯,大抵如此。
時樂氣定神閒瞎幾把扯:“實不相瞞,我能做預知夢。”
聞言,葉知行眉頭輕微跳了跳,他能揣測出時樂在說謊,但時樂能預測很多事,其中緣由他也無法參透。
“若她真是我姐姐,為何一直……”
“為何一直不去浮餘山與你相認,是不是?” 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從屏風後繞了出來,模樣生得極美,眉目間與莫懷塵有七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