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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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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是我的錯嗎?”——昭夫把哽在喉頭的這句話又咽了回去。他的目光落在了已經變成紅褐色的塌塌米上,想起了當這張塌塌米還是碧綠色時的情景。那時的他才剛上高中,父親每天都很辛苦地工作,才能勉強買得起如此大小的房子,他還曾在心理埋怨過這樣的父親。

然而現在的昭夫卻在問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回到了當初曾看不起的小房子,連個像樣的家庭都沒能組建成。不僅如此,他還給別的家庭帶來了不幸,因為引起這不幸的源頭正是他造成的。

“公園怎麼樣?”他說道。

“公園?”

“就是那座銀杏公園。”

“把屍體扔那兒?”

“嗯。”

“就擱在露天環境裡?”

“不,”他搖頭道,“那兒不是有間公廁麼?我想把屍體放進裡面的單間。”

“公廁……”

“這麼做說不定能延緩被發現的時間。”

“嗯,有可能。”八重子爬進了房間,窺伺著丈夫的臉道,“什麼時候搬?”

“半夜裡,兩點……左右吧。”

昭夫看了眼茶几上的鐘,現在才剛過八點半。

他從壁櫥裡抽出摺疊好的紙板箱,那是三個月前買乾燥機帶的。他讓電器商店送貨上門時把機器裝在這裡面,因為八重子說正好可以拿來放多餘的坐墊,結果也沒用上。不過昭夫實在沒想到會用這它來裝運屍體。

他提著紙板箱來到院子裡,組裝完成之後放在了蓋著黑色塑膠袋的少女屍體旁邊,確定可以順利裝進去。

昭夫把箱子再次摺好,回到了屋裡。八重子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雙手抱著頭。她的頭髮蓬亂地耷拉著,遮住了臉。

“怎麼樣?”她保持著這個動作問道。

“嗯……看上去能裝下。”

“你沒裝?”

“時間還太早,在院子裡有什麼鬼鬼祟祟的舉動,萬一被人看見就麻煩了。”

八重子稍稍轉動了一下腦袋,似乎是看了一眼鍾,然後用沙啞的聲音表示了贊同。

昭夫感動口渴,想喝啤酒。不,最好是更烈性的酒。他想透過使自己爛醉來逃避眼前的痛苦。然而現在肯定不能喝醉,因為接下來還有要緊的事等著他去做。

“直巳在幹什麼?”

八重子搖了搖頭,看來她也不知道。

“你去他房裡看看?”

八重子長嘆了一聲,終於把臉抬了起來,她的眼圈通紅。

“現在就讓他一個人待會兒吧。”

“可是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他啊,詳細情況什麼的。”

“你要問什麼啊?”妻子表情扭曲地說。

“當然是問他和女孩在一起時有沒有被人看見了。”

“現在問這個還有什麼用啊?”

“有什麼用?剛才我不是說了,如果有人看見他們,很快會報告給丨警丨察,然後他們就會來訊問直巳,到時候再急著想辦法也來不及了。”

“就算丨警丨察來了,”八重子的眼珠向斜下方看著,“我也不會讓他們見兒子。”

“你以為這樣就能對付過去?這隻會加大他們的懷疑。”

“那就讓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堅持說不認識那個女孩,丨警丨察也沒辦法吧。”

“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目擊者肯定那就是直巳的話怎麼辦?丨警丨察可不會輕易罷休。還有,要是直巳和女孩在一起時還有人跟他打過招呼怎麼辦?而且他還回答了對方又該怎麼辦?我們根本不可能自圓其說。”

“你進行這些完全架空的假設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我才要他把情況說出來,至少要搞清楚他有沒有遇上過什麼人。”

可能是因為覺得昭夫說得在理,八重子也就沒有繼續反駁。她的臉上變得木無表情,緩緩地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

“二樓啊,去問問直巳,看看他有沒有被什麼人撞見。”

“讓他自己到這裡來說。”

“不用這麼做吧?孩子也受了打擊啊。”

“那就更要——”

八重子沒搭理昭夫,徑直離開了飯廳,伴隨著拖鞋接觸地面的聲音來到了走廊。然而她一走上樓梯,聲音就一下子變輕了,看來是不想刺激到直巳。昭夫對這種唯兒子臉色是從的行為感到非常厭惡。

狠狠地掐滅了菸頭之後,他猛地站起身,打開了冰箱的門,拿出罐裝啤酒就這麼站著喝了起來。

他的腳邊擱著超市提供的塑膠袋,八重子一定是在去超市購物回來後發現少女屍體的吧。似乎在驚慌失措之下,就忘了把買回來的東西放進冰箱了。

塑膠袋裡裝的是蔬菜和肉糜,看來她又準備做漢堡肉餅了,那是直巳喜歡吃的。另外還有包裝好的煮一下就能吃的半成品蔬菜,八重子已經有幾個月沒為丈夫好好做一頓飯了。

這時傳來了腳步聲,八重子開門進來了。

“怎麼樣?”昭夫問道。

“他說沒有遇到任何人。”她坐在了椅子上,“所以我告訴他如果丨警丨察來問話,就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昭夫喝了幾大口啤酒。

“丨警丨察如果來了,就說明他們掌握著什麼線索。這時候還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你覺得他們會相信嗎?”

“就算他們不相信,也只能堅持說不知道了吧?”

昭夫輕蔑地哼了一聲。

“你覺得他能應付得來這種事?”

“哪種事?”

“就是面對丨警丨察不斷地撒謊啊。丨警丨察可不是普通人,目睹了那麼多殺人犯,還時常審訊那種傢伙。如果被他們盯上,直巳一下子就會腿軟了。他面對我們總是任性強橫,但實際上只是個膽小鬼罷了,這點你也清楚。”

八重子沒有作答,或許是她也同意丈夫的結論。

“都是你那麼寵著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八重子瞪眼道。

“因為你對他百依百順,他現在連一點點忍耐力都沒有了。”

“虧你說得出口,你自己還不是什麼都沒做,一遇到問題就逃避。”

“我什麼時候逃避了?”

“兒子六年級時你不是逃避了?”

“六年級?”

“看,都已經忘了。就是他遭人欺負那次啊,你當時還罵了他,說什麼是男孩子就要以牙還牙。他明明不想去上學,你還硬拉著他去,我阻止了也沒用。”

“我那是為了他好。”

“不,你是在逃避。你那麼做根本就沒解決任何問題,直巳他後來還是一直受到欺負。雖然老師警告了那些欺負他的人,他不再遭受暴力對待了,可直到畢業,他都被同學們孤立,誰也不和他說話,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這些話昭夫是第一次聽說,他原本以為直巳既然天天去上學,受欺負的事肯定已經解決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是直巳讓我不要跟你說的,我也覺得還是不跟你說的好。因為你反正也只會罵孩子,對你來說,家人都只是你的麻煩罷了。”

“你怎麼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特別是那段時間,你不知是迷上了哪個女人,對家裡的事根本不聞不問。”八重子惡狠狠地盯著昭夫道。

“你怎麼還在說這個?”昭夫不耐煩地迴應著。

“算了,那個女人的事我也不想再提。我想說的是,無論你在外面如何鬼混,都不能不管家裡的事。你根本不瞭解兒子,事到如今我就告訴你吧,他現在在學校裡依舊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因為小學時欺負他的那群人到處說他的壞話,誰也不願意和他交朋友。你有體諒過孩子的心情嗎?”

八重子的眼中再次湧起淚水,這淚水不僅僅是出自悲傷,也有著她的委屈。

昭夫側過臉不看妻子。

“算了吧,別再說了。”

“是你自己要提的。”八重子嘀咕道。

昭夫喝光啤酒,捏扁了手中的空易拉罐。

“現在只能期盼丨警丨察不要來了,萬一來的話……也可能就沒機會了,到時候還是放棄吧。”

“不,”八重子搖頭道,“我決不。”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又能怎麼做?”

“我去自首。”

“啊?”

“就說是我掐死的,這樣他們就不會抓直巳了。”

“別說傻話了。”

“那麼你肯去自首嗎?”八重子睜大眼睛盯著昭夫的臉,“不肯吧?那只有我去自首了。”

昭夫咂了咂嘴,狠狠地撓著頭,他開始感到頭痛。

“你我為什麼要殺一個小女孩?完全說不出理由啊。”

“這種問題現在開始想也來得及。”

“那麼是什麼時候殺的?你去打零工了吧?我也和你一樣有不在場證明。”

“就說是打完工回來馬上殺的。”

“沒用的,透過解剖可以很正確地推算出被害時間。”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總之我要替他去頂罪。”

“別說傻話了。”昭夫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把捏扁了的空啤酒罐扔進垃圾桶。

此時,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海裡閃現。這念頭是如此具有誘惑力,並在他腦中盤旋了數秒。

“怎麼了?你又想說什麼?”八重子問。

“不,沒什麼。”昭夫搖了搖頭,同時想使自己盡力甩掉剛才的念頭。他準備今後永遠不再去想,因為那想法實在過於邪惡,以至於連想一想都會令昭夫覺得可怕且厭惡起想到它的自己。

凌晨一點剛過,昭夫就關上了電視機。他是考慮到少女失蹤的訊息有可能在新聞中播出才看電視的,不過在換了好幾個臺的新聞節目後都沒有看到。

八重子在對面的日式房間裡,兩個多小時前她由於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而離開了飯廳,後來兩人之間就沒說任何話。因為不管談什麼,都只會令他們再次意識到自己已處於走投無路的窘境。

昭夫抽完一根菸,站了起來。他關了飯廳的燈,來到面向院子的玻璃門旁,悄悄掀開窗簾,窺探著外面的動靜。

路燈雖然亮著,卻照不到前原家的院子,院內一片漆黑。

在眼睛習慣黑暗之前,他沒采取任何行動,直等到能看清鋪在地上的黑色塑膠袋。昭夫先帶上手套,接著打開了玻璃門上的月牙鎖。

他拿好摺疊著的紙板箱、橡皮膠帶和手電筒,再度來到了院子裡。在黑暗中組裝完紙箱後,首先用橡皮膠帶在底部做了固定,然後看了一眼那隻黑色塑膠袋。

緊張和恐懼侵襲著他,現在能看見的只有少女的雙腳,他還沒有正視過屍體的全身。

他感覺喉頭一陣乾渴,恨不得立刻就能逃離此地。

昭夫並非從沒見過人的屍體,上一次是目睹父親遺體的時候,當時並沒有感覺到任何陰森恐怖的氣氛。在醫生宣佈章一郎死亡後,他還觸摸了亡父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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