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迎接我們的是腳步蹣跚的警員,手奇特的向上舉起,幹什麼呢,大概是在敬禮吧。說起來,在村內的警員便是這一位阿伯了,這豈非無法地帶麼?在這之前沒發生事情真的是奇蹟。
由阿伯的帶路直接行到現場,那裡早已集結了在圍觀看熱鬧的村民。他們一望見我們便立即退後。
“啊,看,丨警丨察來了。”
“那沒問題了。”
“那個人必定是最高階的。鼻下長髭的,確實有很威嚴的面貌。”聽到其中一個村民看見我時說的。很高興。
“喂,散開去,散開去。”
幾十年來也沒遇過像樣事件的警員阿伯,也緊緊盯著像一生人難得一次的舞臺。
穿過了圍觀的人群,我們望向現場,然後不其然“呀”的一聲叫了起來。
——那的確是本格推理的情景。
廣闊的農田被雪覆蓋著,上面還留下點點足印,望過去,那些足印是幾個人來來往往的。而足印的後方,並排的座落了兩所古舊的平房。
我從心底埋怨著,又是那個麼?有些不祥的預感。
“死的是住在左邊屋子、叫作藏的男人。”警員阿伯說道,“發現的,則是住在右邊屋子的鐵吉。”
“那麼足印是誰的呢?”我問道。
“那個,首先是鐵吉,發現屍體後驚起來,在正要去找誰的時候透過雪地留下的。”
“然後?”
“我和鐵吉的。”警員阿伯不知何故挺起胸來,“接到鐵吉的告知,為了確認事實而走在雪上。的確如鐵吉所說的,然後兩人再次離開。”
“那麼說來合共是五組足印了?”
阿伯思索了好一會之後答道:“便是了。”
“那個鐵吉在哪?”
“喔,應該在那邊……呀,來了來了。”
面上長有鬍子、像熊一樣的男人慢騰騰地走過來。
“好,”我望向部下說道,“那麼再到現場看一下。鐵吉,你也一同前去。”
“請等等。”從圍觀的人群中傳來的聲音。皺巴巴的襯衣、亂蓬蓬的頭,一個樣子古怪、拿著手杖的男人出現了。原來是這個系列的主人公——天下一大五郎。
我嘆了一聲說道:“又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很久沒見面了,大河原警部。事實上我有朋友住在這村內,昨晚舉行結婚儀式,所以被招待在這兒了。”
“嗯,那樣啊,可是現在並非外行偵探登場的時候,回去吧。”我說出了慣例的臺詞。
在名偵探小說中,雖然有配角警官主動尋求偵探協助(哪個世界的有這樣的警官?)的模式,但這個天下一系列則不是那樣的。
“不會擾亂搜查的,只是想問一個問題:在鐵吉走過之前,雪地上沒有的足印嗎?”
我望向鐵吉,他搖頭答道:“沒有。”
“喔,那樣說來……”天下一抱著骼膊。
“還未啊,”我在他耳邊輕聲說,“在這個時點,還未可以斷定是‘那個’啊。假如在下雪之前兇手已經逃走了,那便會沒有足印。”
天下一立即彆扭起來說道:“我什麼也還沒說啊。”
“好了好了。”我搭著他的肩膀說道,“你的心情我明白,沒問題的,在這個天下一系列中應該不會不出現詭計的,以我的直覺,今次的謎團十居其九是‘那個’。謎團應該在後面會出來,那時你便可以大聲地說‘是那個’了——你非常喜愛的‘那個’啊。”
“我不特別喜愛‘那個’,”天下一怒著道,“我並非什麼愛好那些古代遺物的偵探。”
“怎麼怎麼,不要勉強好啊。”
“是真的。”
正當天下一變得認真起來之際,部下走過來說道:“警部,要去了吧。”
我連忙遠離偵探一點,並咳著道:“嗯,無論如何不要打擾查案。”
“知道了。”天下一笑著點頭回答。
作藏屋子的前門被砸壞了,我斜眼看見掉落在一旁像門閂的東西,小心的不碰到它而走進屋內。
作藏倒臥於火爐的旁邊,頭被擊傷,染血的破柴斧頭則掉在隔鄰,大概是正在烤火的時候給人從背後襲擊。讓人注目的,是染在附近牆壁上的血跡。感覺上那並非散亂的飛濺,而是刻意的被塗上。
“鐵吉,”我叫道,“請詳細說明發現時的模樣。”鐵吉開始慢慢的說出來。首先,兩人到炭小屋是冬季每天必做的事,所以他於今早六時來找作藏,可是門開不了,叫也沒有迴應,從旁邊的窗窺伺,卻看見頭流著血的作藏倒在地上。
“等等。”我一面望向天下一那邊一面說道,“為什麼門開不了?”
“作藏在睡前會把門閂鎖上的,儘管在這村子沒有小偷。”
“門閂麼。”
我回到入口處把剛才留意到的捧子拿起來,然後說道:“那麼說來是鎖上了這個啊。”
“鐵吉叫我到來的時候,門真是開不了的。”警員阿伯說道,“所以我們兩人只得破門而入。”
呀,終於是……
“這屋裡還有其他出入口麼?”我明知故問。
“沒有了。”警員阿伯答道。
“嗯,那不是奇怪嗎?門閂只得從屋子裡面鎖上,那樣說來,在你們入內的時候,兇手應該在裡面。”
警員阿伯和鐵吉立即一同瞪大眼睛。
“不是啊,我和鐵吉仔細調查過了,原本這麼小的屋子,並沒什麼能夠躲藏的地方。”
“這可奇怪了。”
“即使是奇怪也沒辦法。”
沉默支配著大家。在這當兒開口說話是誰人的責任,各位已知道了吧。我望向天下一,但,為什麼他顯露出不太高興的表情呢?
我站在他旁邊,對著他的耳輕聲道:“怎麼呀,這不是名偵探最喜愛的狀況嗎?發出那個宣言吧,要說便得快了。”
“也不是特別想去說。”
“知道了,知道了,無論如何請快點完成吧,那個千篇一律的、不覺害羞的宣言。”我返回原來的位置,向天下一打了眼色。那傢伙臌著腮向前踏出一步。
“警部,還有各位,”各人的視線集中起來。那傢伙像忍住沒哭出來的樣子,以自暴自棄般的語調說道,“這是完美的密室殺人事件。”
“呀……”大家刻意的異口同聲叫了出來。
便這樣發出了“密室宣言”。
我擔任天下一系列的配角已經有不知多少年了。雖然辛苦的差事都有一些,但最近感到頭痛的還是這一個密室詭計。那個出來了,心情真的沉重。
唉,有“又來了”的感覺。
已夠了吧,儘管認為在今天還有誰會喜愛它 ,但哪部作品卻都總會出現一次。
從所謂“在封閉了的房間內進行謀殺” 的正統原型,以至用無人島為舞臺、宇宙空間的事件——雖然還未曾遇上這個——等等,存在著各種不同的型別, 但結局卻仍然是‘密室’。 那個時候,名偵探便會發出“密室宣言”,而我們這等配角則裝作驚訝。
事實上就連少許驚訝都沒感覺到。
相同的手法已看見過多次多次多次多次的心情,不同的只是被揭開後的內幕。然而縱使內幕有異,也已與驚訝感扯不上關係了。美女浮在半空中的玩意,儘管機關有所不同,但見得幾個都感覺厭倦了。
可是, ‘密室’仍然出現。
究竟是什麼緣故呢?
假如我有機會的話,想問讀者諸君,你們真的覺得什麼密室殺人事件有趣麼?
遺憾的是聽不到讀者的聲音,但想答案大概還是“沒有趣”吧。就連作為登場人物的我都感到厭了,付鈔讀小說的人們應該不會滿足啊。
始終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事情麼?
那真是完全不可思議。
在事件發生的幾小時後,我逮捕了鐵吉回派出所迫供。
“立即坦白招認吧,我早已知道是你做的了。”
“呀,做了什麼?”
“不要扮傻了,你正在和作藏吵架這事情,村裡的人誰都知道。是田界與爭奪田產的糾紛,怎麼樣,狠狠的一聲便殺了人吧。”
“不知道,沒做過。”
那時慢騰騰的警員走來了。
“警部大人,村裡有關於作祟的騷亂,怎麼說明好呢?”
“說的作祟是?”
“呀,全部的人都蜂擁在壁神家中,警部大人要對村民說一下麼?”
“所謂的壁神家,便是昨晚舉行結婚儀式的那一家吧。”
不用說,是村子裡最古舊的大富豪。那家有個叫辰哉的兒子,而迎娶的是鄰村的小學女教師花岡君子。天下一所說的朋友,大概便是這個壁神辰哉了。
“為什麼全部的人都蜂擁到壁神家中去?”
“哼,實情是在這村子有個神怪的傳說,只要龍頭的兒子與其他村的女子結婚,神便會從牆壁中現身出來作祟村民。”
“從牆壁中?”
雖然這與壁神這名字還算吻合,但那般荒謬的事卻也說不出口。
“叫作藏的是新娘的遠親,本來兩人有深厚的淵源。對這次結婚不滿的壁神作祟殺了作藏——村民都是那樣想的。由於就這樣下去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被詛咒,所以他們都說要到壁神家反對這段婚事。”
“怎麼搞啊,竟然相信這種無聊的迷信。”我失笑說道。
“作祟!錯不了!” 這時就連鐵吉都開始喃喃的道,“警部先生也看見吧,作藏家中的牆壁塗滿了血。那個,便是壁神的作祟!”
“不要說荒謬的話。你為了掩飾自己的犯罪,所以才說這樣的話吧。”
“不是那樣。”
“無聊!作祟什麼真的存在嗎?”
“但警部大人,”警員阿伯插口說道,“假如是鐵吉做的話,身上不是應該染有血跡嗎,但那時在鐵吉的衣服上卻並沒有附著鮮血。”那麼年老卻說出些沒規矩的話來,我倒有少許狼狽。
“關於這事情嘛,替換的衣物總會有的,所以計劃隨後搜查鐵吉的家,那一定能把染血的衣物找到出來。”
“不可能找到這樣的衣物,根本就沒有。”鐵吉大聲喊道。
“辛苦得很啊。”突然在這裡登場的是天下一偵探。搔著亂蓬蓬的頭在嗤笑著。
“呼,”我哼一下鼻子,“這兒沒有外行偵探的事!”慣例的臺詞。
“好了,請不要再說這些。我來是為了給鐵吉辯護的,雖然很瞭解大河原君逮捕鐵吉的理由,但對那真正犯人來說則正中下懷了。”
“知道我為什麼逮捕鐵吉嗎?”
“當然。從那第一個的……第一個的密室中逃離的人,想來僅有鐵吉能做到。”當提到密室時,他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第一個的密室?”我反問道。不只是我,就連老警員和鐵吉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