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殺害太上皇順宗的是誰?應該是以俱文珍為首的扶植憲宗皇帝即位的宦官集團。當年憲宗的太子之位,就是在他們的支援下戰勝有力的競爭者而獲得的。如果憲宗的帝位不穩,那麼他們也是危險的。而太上皇順宗如果繼續存在,即使他身體羸弱,對他們也是一個威脅。羅令則事件就是一個例子。在這種情況下,宦官們決定處死太上皇順宗。按“辛公平上仙”裡的暗示,順宗是被匕首刺死的。誰是手刃順宗的兇手?故事中進獻匕首的身著奇異服裝的人以及大將軍和王臻的原型是誰?已無法判斷。但當時專權的宦官俱文珍脫不了干係。同時可以認為:殺害順宗是在唐憲宗的默許下進行的。而且,順宗之死首開宦官殺害皇帝后在當時不被追究的先例。
洪州高安縣尉辛公平、吉州廬陵縣尉成士廉,同丨居丨泗州下邳縣,於貞元末(原文作“元和”末,不正確)偕赴調集,乘雨入洛西榆林店。掌店人甚貧,待賓之具莫不塵穢,獨一床似潔,而有一步客先憩於上矣。主人率皆重車馬而輕徒步,辛、成之來也,乃遂步客於他床。客倦起於床而回顧,公平謂主人曰:“客之賢不肖,不在車徒,安知步客非長者,以吾有一僕一馬而煩動乎?”因謂步客曰:“請公不起,僕就此憩矣。”客曰:“不敢!”遂復就寢。深夜,二人飲酒食肉,私曰:“我欽之之言,彼固德我,今或召之,未惡也。”公平高聲曰:“有少酒肉,能否相從?”一召而來,乃綠衣吏也。問其姓名,曰王臻,言辭亮達,辯不可及。兩人益狎之。酒闌,公平曰:“人皆曰天生萬物,唯我最靈。儒書亦謂人為生靈。來日所食,便不能知,此安得為靈乎?”臻曰:“步走能知之,夫人生一言一憩之會,無非前定,來日必食於礠澗王氏,致飯蔬而多品;宿於新安趙氏,得肝美耳。臻以徒步,不可晝隨,而夜可會耳。君或不棄,敢附末光。”未明,步客前去。二人及礠澗逆旅,問其姓,曰:“王。”中堂方饌僧,得僧之餘悉奉客,故蔬而多品。到新安,店叟召之者十數,意皆不往,試入一家,問其姓,曰:“趙。”將食,果有肝美。二人相顧方笑,而臻適入,執其手曰:“聖人矣!”禮欽甚篤,宵會晨分,期將來之事,莫不中的。行次閿鄉,臻曰:“二君固明智之者,識臻何為者?”曰:“博文多藝,隱遁之客也。”曰:“非也,固不識我,乃陰吏之迎駕者。”曰:“天子上仙,可單使迎乎?”曰:“是何言歟?甲馬五百,將軍一人,臻乃軍之籍吏耳!”曰:“其徒安在?”曰:“左右前後。今臻何所以奉白者,來日金天置宴,謀少酒肉奉遣,請華陰相待。”黃昏,臻果乘馬引僕,攜羊豕各半、酒數鬥來,曰:“此人間之物,幸無疑也。”言訖而去。其酒肉,肥濃之極。過於華陰,聚散如初。宿灞上,臻曰:“此行乃人世不測者也,辛君能一觀?”成公曰:“何獨棄我?”曰:“神祇尚悔人之衰也,君命稍薄,故不可耳,非敢不均其分也。入城當舍於開化坊西門北壁上第二板門王家,可直造焉。辛君初五更立灞西古槐下。”及期,辛步往灞西,見旋風捲塵,邐迤而去。到古槐,立未定,忽有風撲林,轉所間,一旗甲馬立於其前。王臻者乘且牽,呼辛速登。既乘,觀焉,前後戈甲塞路。臻引辛謁大將軍,將軍者,丈餘,貌甚偉,揖公平曰:“聞君有廣欽之心,誠推此心於天下,鬼神者且不敢侮,況人乎?”謂臻曰:“君既召來,宜盡主人之分。”遂行,入通化門,及諸街鋪,各有吏士迎拜。次天門街,有紫吏若供頓者曰:“人多,並下不得,請逐近配分。”將軍許之,於是分兵五處,獨將軍與親衛館於顏魯公廟。既入坊,顏氏之先簪裾而來,若迎者,遂入舍。臻與公平止西廊幕次,餚饌馨香,味窮海陸,其有令公平食之者,有令不食者。臻曰:“陽司授官,皆稟陰命,臻感二君也,檢選事,據籍誠當駁放,君僅得一官耳。臻求名加等,吏曹見許矣。”居數日,將軍曰:“時限向盡,在於道場萬神護蹕,無許奉迎,如何?”臻曰:“牒府請夜宴,宴時腥羶,眾神自許,即可矣。”遂行牒,牒去逡巡,得報曰:已敕備夜宴。於是部管兵馬,戍時齊進,入光範門及諸門,門吏皆立拜宣政殿下。馬兵三百,餘人步,將軍金甲仗鉞,來立於所宴殿下,五十人從卒環殿露兵,若備非常者。殿上歌舞方歡,俳優贊詠,燈獨熒煌,絲竹並作。俄而三更四點,有一人多髯而長,碧衫皂袴,以紅為褾,又以紫縠畫虹蜺為帔,結於兩肩右腋之間,垂兩端於背,冠皮冠,非虎非豹,飾以紅罽,其狀可畏。忽不知其所來,執金匕首,長尺餘,拱於將軍之前,延聲曰:“時到矣!”將軍顰眉揖之,唯而走,自西廂歷階而上,當御座後,跪以獻上。既而左右紛紜。上頭眩,音樂驟散,扶入西閣,久之未出。將軍曰:“升雲之期,難違頃刻,上既命駕,何不遂行?”對曰:“上澡身否?然,可即路。”遽聞具浴之聲。五更,上御碧玉輿,青衣士六,衣上皆畫龍鳳,肩舁下殿。將軍揖:“介冑之士無拜。”因慰問以人間紛挐,萬機勞苦,淫聲蕩耳,妖色感心,清真之懷得復存否?上曰:“心非金石,見之能無少亂?今已舍離,固亦釋然。”將軍笑之,逐步從環殿引翼而出。自內閣及諸門吏,莫不嗚咽群辭,或抆血捧輿,不忍去者。過宣政殿,二百騎引,三百騎從,如風如雷,颯然東去。出望仙門,將軍乃敕臻送公平,遂勒馬離隊,不覺足已到一板門前。臻曰:“此開化王家宅,成君所止也。仙馭已遠,不能從容,為臻多謝成君。”牽轡揚鞭,忽不復見。公平叩門一聲,有人應者,果成君也。秘不敢洩,更數月,方有攀髯之泣。來年,公平受揚州江都縣簿、士廉授兗州瑕丘縣丞,皆如其言。元和初,李生疇昔宰彭城,而公平之子參徐州軍事,得以詳聞,故書其實,以警道途之傲者。(《續玄怪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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