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2-11 18:26:56
19.4 怙(hù)惡不悛(quān)
一路辛勞跋涉,夾雜著腿痠與腳麻,鄭莊公和祭足終於回到了新鄭,他們都太累了,臉上寫滿了歪歪扭扭的疲憊,他們一倒頭載在了床上,抱著枕頭呼呼大睡,那鼾聲,飽滿而結實。
在夢中,他們微笑,盈盈如水仙,滿滿似荷蓮。在華夏大地上,依舊流傳著他們奉命伐宋的吼叫,街頭巷尾,無人不曉。
這個夜,很安靜,安靜的沒有一條狗叫,沒有一隻雞鳴,也沒有一隻老鼠偷吃燈油。
是夜,無話。
不可避免的,第二天話就會很多,這叫做補倉。
鄭莊公神采奕奕的道:愛卿,寡人現就傳檄天下,以天子之令共伐宋人如何?
祭足笑道:傳檄天下固可,但主公意欲糾合那些國家?
鄭莊公一愣,這個問題他到沒想過,便笑問道:以愛卿之見該如何?
祭足道:遠者不足依,曉諭既可,近者大國惟齊魯,齊方結石門之盟,魯國公子翬好貪,唯利是圖,只要財寶賄賂,亦必投靠我方。
鄭莊公大笑道:愛卿神算,只要結盟齊魯,何愁宋國不破?
祭足卻嘿嘿一笑道:僅僅結盟齊魯卻並不夠。
鄭莊公吃驚道:為何?寡人想細聽愛卿的言下之意。
祭足道:陳、蔡雖為小國,但原為宋人羽翼,我方必須拉攏,使其保持中立,衛人剛立新君,國勢頓變,我也亦親近之。
鄭莊公道:如此,即添上陳、蔡、衛即可。
祭足道:還不夠。
鄭莊公皺眉道:還不夠?周邊還有何國遺漏?
祭足詭秘笑道:許。
鄭莊公一愣,忽哈哈大笑道:愛卿在講笑話嗎,許區區小國,彈丸之地,不過一城,添之無益,何必累贅?
祭足笑道:添許,後必有妙用。剛說完,忽又道:如此,還不可傳檄。
鄭莊公頗有焦躁道:到底還有何話,煩請愛卿一併說之。
祭足笑了笑,耐心道:我糾結陳、蔡、衛,三國必顧念於與宋的結盟之情,不願出兵。衛為大國,可自恃,陳、蔡小國,必然恐懼我方責怪,甚而轉投宋人,以求庇護,主公何不示之與好,使其無憂,從而偏向我方?
鄭莊公笑道:愛卿思維之縝密,外人實難及萬一。那麼又該以何策示好於陳、蔡?
祭足笑道:這有何難?通之使節即可。
使節應聲華麗麗的趕到陳國,陳桓公一張粉粉而巴巴的臉熱切的招待了他,並連夜將他熱切的驅逐出了國境。
鄭莊公大怒,他實在想不通,以自己的威望,低下身份去巴結陳人,而陳桓公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公然拒絕了他。
不但鄭莊公想不通,公子佗更想不通。他悄悄攝足來到了陳桓公的面前。陳桓公抬頭望了公子佗一眼,他的眼中充滿糾結,哀怨與不勝其煩。
公子佗道:哥哥,為何不許鄭人的求成?
陳桓公冷冷一笑,他一笑,臉蛋上的粉撲朔朔的往下摔落,他趕忙用手拍住道:為什麼要許成?
公子佗一驚道:鄭為大國,且接我邊境,平時巴結尚且不得,今日其主動求成,必出於誠心,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哥哥何必錯過?
陳桓公冷冷道:你怎知鄭有誠心?
公子佗道:鄭欲伐宋,天下皆知,而我向為宋之盟國,鄭人恐懼我襲其後,故而請成,此利益糾葛,怎不誠心?
陳桓公哼了一聲道:你只看其一,不看其二,宋既為我盟國,此數世積累的友誼,怎能因鄭人憑空一句話而譭棄?且你也說了,鄭人請成不過是權益之計,寡人怎會上當?
公子佗心裡暗自嘆息,只好又道:哥哥你權且敷衍鄭人一番,鄭莊公刻毒少恩,最愛記仇,今日得罪了他,恐怕立刻就要有兵戈之災。
陳桓公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寡人且問你,鄭國此番伐宋,能滅其國嗎?
公子佗道:不能。
陳桓公冷笑道:既不能滅其國,寡人又何必屈顏媚色於鄭?宋為大國,縱使皮毛略傷,也必很快復原。寡人有宋依託,萬事不愁,何必跟風而變來變去,徒惹天下人笑話?
公子佗方欲再諫,陳桓公大袖一揮道:你不必多說,寡人主意已絕,再無更改。
月光融融下,陳桓公疾步邁入寢宮,頭一歪,睡倒,只留下公子佗站在階前暗自嘆息,公子佗意欲流淚,他在為陳國百姓嗟嘆傷神。
可是,事實無情的證明,陳桓公的意志力並不是嗟嘆聲能夠擊碎的。
鄭莊公不服氣於外交的慘敗,他陸續派出使臣向陳桓公表達誠意,陳桓公開始只是皺眉,後來變成閉門不納,最後終於忍受不住騷擾,破口大罵起來。
陳桓公罵聲一起,鄭莊公的使臣立刻停止。陳桓公微笑,他吐納了一口氣,鄭莊公畢竟還有自知之明。
是夜,陳桓公一如昨天的睡去,很香甜,很滿足,很饕餮。
但,這只是上半夜。
下半夜,他的膽都被嚇破了,他幾乎哭出了聲,他甚至在床邊都摸索不到自己的鞋。
鄭莊公精兵強將,大舉入侵,勢如破竹,馬上就要來敲掉他的門牙。
在顫顫巍巍中,陳桓公終於面對了現實,你可以很有理,滔滔不絕,但你的理若是把別人給講煩了,別人拳頭一揮,就直奔你後腦勺和太陽穴,要你的命。
這個世界,道理只適合小人意淫,大爺靠的是拳頭。禮儀不過誇誇其談,暴力才能節節攀升。
陳桓公埋下了他粉巴巴的臉,公子佗低下了頭,因為他正站在鄭國的地盤上,來卑躬屈膝的尋求寬恕。
公子佗道歉道了很久。不過他也不會責怪陳桓公了,因為史官已給陳桓公定了性:長惡不悛,從自及也。文雅點的總結是個成語:怙惡不悛;粗暴點的總結是個俗語:敬酒不吃吃罰酒。
陳國一平,鄭莊公立刻揮旗東進,齊釐公派其弟弟夷仲年,魯國派公子翬,三路大軍合作一處,氣焰騰騰的殺向了宋國。
宋殤公很焦急,他立刻命令邊境組織抵抗,可是命令還沒傳到,防、郜二城卻已淪陷。宋殤公忽然顫慄起來,他知道鄭莊公此次糾合大軍,絕對是要割他的肉,而非撓癢癢。狼子野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宋殤公揪著頭髮,他在苦思退兵之策,可是原諒他吧,人比人氣死人,宋殤公的腦子很喪門星,極為缺乏智慧細胞,縱使摳破了中樞神經,也得不出所以然。
但是,宋殤公忽然挺直了腰板坐了起來,他還輕輕抿了一口茶,而且判斷出了茶葉的香味。
因為,他知道,有一個人一定可以救他。
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日期:2009-12-12 19:54:39
19.5 借道
這個人挾帶雷霆萬鈞之勢吼吼的冒了個泡。
司馬孔父嘉。
司馬是官名,主管軍務,相當於國防部長。孔父是字,嘉是名,姓子,是宋國的宗親,宋殤公的堂兄弟。
宋殤公哭喪著臉道:孔愛卿,現三國聯軍壓境,該如何是好?
孔父嘉爽朗一笑道:這事兒簡單。
宋殤公大喜道:你已有破敵之策?
孔父嘉點頭道:破敵易如反掌。
宋殤公幾乎難以置通道:到底何策?愛卿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