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已亥年至外家,見大舅陶穴而居,種菜而食,為惻然者久之!通十舅送我謂曰:“外燻做外官則阿舅來作燒火夫也。”南五舅送至長沙握手曰:“明年送外燻媳來京。”餘曰:“京城苦,舅勿來。”舅曰:“然,然吾終尋汝任所也。”言已泣下,兄念母舅皆已年高,飢寒之況可想,而十舅且死矣,及今不一援手,則大舅五舅又能沾我輩之餘潤首,十舅雖死,兄竟猶當恤其妻子,且從俗為之延僧,如所謂道場者,以慰逝者之魂,而盡吾不忍死其舅之心,我弟以為可乎?蘭姊蕙妹,家運皆舛;兄好為識微之妄談,謂姊猶可支撐,蕙妹再過數年,則不能自薦活矣,同胞姊妹,縱彼無觖望②,吾能不視如一家一身乎?
歐陽滄溟先生,夙債甚多,其家之苦況,又有非吾家可比者,故其母喪,不能稍降厥禮,岳母送餘時,亦涕位而道,兄贈之獨豐,則猶詢世俗之也,楚善叔為債主逼迫,入地無門,二伯母嘗為餘泣言之,又泣告子植曰:“八兒夜來淚注地,溼圍徑五尺也,而田貨於我家,價既不昂,事又多磨,常貽書於我,備陳吞聲欽位之狀。”此子植所親所見,兄弟常欷久之!
丹閣叔與寶田表叔,昔與同硯席十年,豈意今日雲泥隔絕至此,知其窘迫難堪之時,必有飲恨於實命之不猶者矣,丹閣戊戌年,曾以錢八千賀我,賢弟諒其景況,豈易辦八千者首?以為喜極,固可感也!以為釣餌,則亦可憐也!任尊叔見我得官,其歡喜出於至誠亦可思也,竟希公項,當甲午年,抽公項三千二千為賀禮,渠兩房頗不悅,祖父曰:“待藩孫得官,第一件先復竟希公項”此語言之已熟,待各堂叔不敢反唇相識耳,同為竟希公之嗣,而菀枯③懸殊若此,設造物者一日移其苑於彼二房,則無論六百,即六兩亦安可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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