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昨夜的迷惑，今晨的疑問，在他把面具揭下來的瞬間，全部明瞭。

我無法形容當時的感覺：震驚，羞愧，憤怒，失望……內心五味陳砸，翻江倒海，出現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張更為俊俏，英氣中帶著幾分柔美的臉孔，只有那眼睛，卻依然黑白分明，神采奕奕。她竟然，是四姨娘失蹤多年的女兒——張夢景。

我對景兒的記憶，從5歲開始就有了。我記得，5歲那年的夏天，正是荷花開放的時節，那個下午，夕陽如血，“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我追趕著一隻大眼睛的蜻蜓，一步步走向池塘深處，終於，我滑倒了，水不斷地向我的鼻子，口腔湧來，我蹬腿掙扎著，在水裡浮沉著，吶喊著，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我想：“我快要死了！”恍惚間，有人在拉著我，我死命地抱住她，她拼命地向岸上游，好不容易上了岸，我感覺肚子鼓脹得要命，暈了過去，似乎有人在按著我的肚子，我“哇”地一聲吐了一口水，醒了過來，想看看是誰救了我，竟然是大家口中的小雜種。她穿著破爛的衣服，焦急地望著我，看我醒來了，那又黑又大的眼睛亮了一下，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

我看見過她，但是母親從小就告訴我：“不準理那個小野種！”冬天，大雪紛飛的時候，她穿著補丁疊補丁的衣服，在呼嘯的北風中，拿著比她高大的掃帚，吃力地掃著地，手和臉都凍得發紫，有時大媽走過來，劈頭蓋臉打她一頓，說她偷懶，罵她是小雜種。而她，總是一聲不吭，低著頭，沒有一滴眼淚。我很可憐她，卻不敢靠近她，沒有想到，竟然是她救了我。我感激地說：“謝謝你！”“沒什麼，你以後要小心！”她的聲音很清脆，很好聽。正在這時，母親來了，看到我一身溼漉漉地和她坐在地上，母親一巴掌打了過去,她白皙瘦弱的臉上，留下了5個鮮紅的指印，“你個小野種，竟敢把玉容推到池塘裡去，看我打不死你！”母親不停地踢打著她，她抱著頭，卻一聲不吭。我急得大聲說：“娘，娘，不是她推的，是她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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