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掌櫃的等到晚上,不見女兒回來,心下發慌,就拖了病軀去太爺府詢問,卻不料太爺府中人回答說,根本就不曾見到有什麼端著豆漿的女孩子去過太爺府,當時牛掌櫃的一急,就跟太爺府中的人吵了起來,結果被人家三拳兩腳踢出門外,當時牛掌櫃的正高燒得厲害,一急一氣,腦子一下子燒糊塗了,就再也沒有清醒過來……
日期:2008-1-1 9:28:00
(3)捋虎鬚
屋子裡點著洋蠟,火光隨風遙曳不定。
我爺爺四腳朝天躺在床上,呼呼呼的睡態正酣。
祖奶奶坐在太師椅上,手撫著一本《西洋風物圖》正在沉思,祖爺爺坐在門口,門外是坐在雙輪車上的王福成,二憨蹲在王福成身邊,大家全都是屏心靜氣,一聲不吭。
好半晌,祖爺爺開口了:“這事……咱們管不了。”
“是管不了。”王福成表示贊成:“先不要說牛瘋子的女兒已經不見了好幾年了,即以馬老太爺在西北道上的威勢,就不是我們這些小百姓能夠招惹得了的,更何況……我們還要前往敦煌取寶,耽誤不得……”
祖奶奶一聲不吭。
這時候二憨站了起來,祖奶奶眉毛一揚:“二憨,你有事?”
“沒……”二憨道:“我就是覺得吧,那個牛瘋子真夠可憐的,唯一的女兒就這麼沒有了,偏偏還跟馬家沾上了關係,不敢說也不敢嚷,人都急瘋了,連告個冤狀都找不到地方……”
“嗯,”祖奶奶道:“我倒覺得吧,這事未必能跟馬老太爺有關係。”
“怎麼說?”祖爺爺瞪大了眼睛。
“你想啊,”祖奶奶道:“那馬老太爺是何許人和?於前朝大清國危亂之際,獨守西疆,白手起家,耗家資聚練團丁,維護地方治安,你們沒做過大事,可能不清楚象這種人物,都是不世出的英雄之輩,如前朝的曾文正公,左中棠公,這些白手起家的人與高輕慢那種亂世梟雄不同,他們首先要做到的是修德以服人心,若然是人心不服,根本就不可能成就基業。你們想啊,象這樣的人物,他可能會霸佔一個貧家女子嗎?”
“沒錯!”祖爺爺猛一擊掌:“小姝你說得對,象曾文正公,馬老太爺這等人和,例來都是道德之士,人之楷模,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即使是他們心中有些許汙漬,也不敢稍有留露,唯恐一世基業,毀之一旦,再者說了,就算是馬老太爺為老不尊,可以他的權勢,恐怕只須要暗示一下,恐怕那牛老闆會巴不得把女兒送上門去,也根本用不著這樣偷偷摸摸……”
“這麼說,那牛家閨女的失蹤,應該跟馬老太爺沒什麼關係了?”王福成問道。
“我看多半是這樣。”祖爺爺一錘定了音。
“那依夏兄的意思,我們就做一回青天大老爺,替牛瘋子把他的女兒找回來?”王福成瞪起牛眼來問道。
“這個……”祖爺爺又猶豫了起來:“說這事未必跟馬老太爺有關係,這也只是我們自己在屋子裡瞎猜……可牛家閨女總是在去了太爺府之後失蹤的,而且已經失蹤了好幾年了,我看這事……不好辦。”
“是不好辦,”祖奶奶生氣的站了起來:“知非,你以後可千萬要斂點點兒,好端端的,你冒充什麼青天大老爺呢。”
“這又不怪我……”祖爺爺氣急,偏偏事實擺在眼前,想辨解也無從辨解起。
“不管怎麼說,這事已經招惹來了,總得給人家一個答覆才是。”祖奶奶繼續把她的話說下去:“雖說那馬老太爺位高權尊,不是我們平頭百姓所能夠觸碰的,可是如果要是想想法子的話,也未必就無計可施,他王大哥,你說是不是?”
王福成滿臉愁苦,知道這事又得煩惱他老人家想出個兩全之策來,他一拍大腿,乾脆把這活再丟給祖爺爺:“依我說咱們還不如借夏兄的名頭,去拜訪拜訪馬老太爺,既然馬老太爺是當世英雄,未必會一點面子也不給夏兄。”
祖爺爺耷拉著腦袋站了起來:“二憨,拿上我的名刺,我們兩人走一遭吧……”
“等一下,”王福成轉動雙輪車,跟了過來:“我陪夏兄同去,萬一到時候話要說僵,也好有個緩衝……”
祖奶奶坐在房間中,繼續看她的《西洋風物圖》,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畢竟那馬老太爺不是一般的人物,祖爺爺三人此一去,是吉是兇,殊是難料。
祖奶奶在房間裡等了一夜,也沒見祖爺爺三人回來,第二天又等了整整一天,仍然未見到祖爺爺三人的影子,臨到第三天,祖奶奶終於確定了。
祖爺爺三人回不來了,他們就和幾年前的牛家閨女一樣,一去竟爾再無蹤影。
日期:2008-1-1 9:39:00
(4)親出馬
蘭州赫赫有名的太爺府門前,忽一日來了一個牽著孩子的美貌婦人。
這個美貌婦人,就是我的祖奶奶了。
她在客棧裡等了三天,也未見祖爺爺一行回返,不得已自己登門,來找我祖爺爺。
“這位大哥,”走到門口幾個直眼看著她的家丁前,祖奶奶停了下來,問道:“我打聽一下,我丈夫前一日來拜訪馬老太爺,不知何故時至今日未歸……”
“你丈夫姓什麼?叫什麼名字?”家丁們問道。
“我丈夫姓夏,夏知非。”祖奶奶回答道。
“沒聽說過,”幾個家丁同時搖頭:“什麼姓夏的姓春的,從來就沒聽說過。”
“這怎麼可能,他們確實是……”祖奶奶還待要說,那家丁突然之間兇狠起來:“你這婦人看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告訴過你了沒有就是沒有,怎麼還在這裡羅嗦,驚憂了老太爺休息,你吃罪得起嗎?”
祖奶奶變了臉色,情知事情不對頭,從道理上來說,祖爺爺和王福成,都不是那種輕易觸怒別人的人,更何況他們對於馬老太爺禮敬有加,就算是見了馬老太爺,也絕不敢冒犯人家,太爺府中的人應該不會難為他們。即或不然,那太爺府中的人也沒必要如此急切的否認啊,他們甚至不敢承認祖爺爺來過太爺府,這豈是不是怪異到了極點?
可是人家不承認,祖奶奶又有什麼辦法?
她只能是低頭慢慢退開。
走到距離太爺府門遠一點的地方,祖奶奶蹲下身來,拍了拍我爺爺的臉蛋:“兒子,你聽孃的話嗎?”
“寶寶聽孃的話。”我爺爺撒嬌道。
“娘昨天晚上教過你什麼來著?”祖奶奶問道。
“娘昨天教寶寶的是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我爺爺道。
“什麼叫君子務本?”祖奶奶問道。
“就是……”看祖奶奶這個問題問的,這個問題三千年來就沒幾個人弄得明白,她老人家居然會問一個六歲的孩子,但我爺爺也不是白給的,但見他那小腦袋瓜轉了轉:“君子務本就是……就是……就是要聽孃的話……”
“沒錯,好兒子。”祖奶奶抱著我爺爺,拿手偷偷一指敞開的太爺府大門:“兒子,你看見了沒有?你爹,你二憨叔,還有你王大爺,他們進了這個門,就再也沒出來,現在娘帶你來找他們,可是人家不讓娘進門……兒子,聽孃的話,你假裝到門口去玩,想辦法把守門的人引開,娘藉機進門去把你爹你二憨叔他們一塊找回來……”
“娘,寶寶知道應該做什麼……”我那六歲的爺爺說完這句話,就蹣跚著兩條小腿,跑向太爺府門前的那兩尊石獅子前,蹲在地上玩了起來,守門的家丁看了看他,沒有理會,把頭轉了過去。
那家丁剛剛扭過頭,只聽嗖的一聲,家丁眼前一黑,腦袋一疼,詫異的伸手往腦後一摸,竟爾摸了一手的血。再一扭頭,驚叫一聲:“這誰家孩子,怎麼亂扔石頭打人呢……”一聲驚呼未止,我爺爺又擲出一塊石頭,準確無誤的擊中在家丁的鼻樑上,疼得那家丁殺豬也似的慘叫起來。
另外幾個家丁聽到聲音急忙跑過來:“這誰家的孩子,太爺府的門前,豈是你這小東西撒野的地方……”砰砰砰,我爺爺趁這工夫又丟出幾塊石頭,打得家丁們慘叫連連,怒不可竭的衝出門來,向我爺爺追了過去。
我爺爺撒腿就逃,眾家丁尾後疾追。
趁這工夫,祖奶奶邁進了太爺府的大門。
進門前祖奶奶往爺爺逃走的方向看了看,她當然知道,如果我爺爺被家丁追到的話,那小屁股鐵定得被人家打到開花,可現在這節骨眼上,不捨得兒子屁股,又怎麼能再找回祖爺爺幾人呢?
祖奶奶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
金玉良言,極有道理。
日期:2008-1-2 9:21:00
(5)太爺府
進了太爺府的門,祖奶奶氣態一沉,大戶人家幾世人才能養出來的那種雍容華貴,讓太爺府中看到她的人都不敢冒犯。她知道,在這種大戶人家,規矩極嚴,若非是有頭有臉的人,見了她那神聖不可侵犯的凜然氣質,都只會打躬退避,連出聲都不敢,任由她一徑走到了內府門前。
臨到內府門前,祖奶奶這才覺得不對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