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赫早上六點發過來的,就倆字兒,早安。
他勾勾嘴角,早安大爺。
坐在地板上也能睡過頭,那辰洗漱的時候看了看時間,好在第一節沒課。
那辰雖然對自己學的東西沒什麼興趣,但一般不缺課,每次上課他都會老實地坐在教室裡。
他學的是殯儀技術與管理,基本沒有女生,防腐整容專業有幾個女生,據說膽子比男生大,只是畢業的時候不知道能有幾個選擇專業對口的工作了。
那辰沒太想過自己今後的工作,去火葬場也不錯,他無所謂。
他當初只是因為爸爸才報的這個專業,看到這個讓他一直活在痛苦裡的男人臉上震怒的表情時,他痛快淋漓地只想笑。
“你的水平也只能靠這樣的專業來就業了。”爸爸最後扔下這樣一句話。
他還是笑,什麼也沒說。
那時他曾經下過決心,就算是這樣的專業他也會好好做,證明給爸爸看,無論是什麼,只要他願意做,都能做好。
只是這個機會再也不會來了。
那辰趴在桌上閉著眼睛,鼻子有些發酸。
他就這樣一次次地反抗,一次次想要證明,一次次被無視,最後徹底失去了機會。
他還有多少機會來證明自己不是不被需要的人?
向誰證明?
誰來給他機會?
手機震了震,安赫給他發了條簡訊,明天我跟朋友約了晚上沸點,你來嗎?
好。那辰很快地回了簡訊。
這個人會是安赫麼?
中午下了課,他拎著包慢慢晃著去拿自己的車,下午沒課,他決定去雷波那裡吃飯。
開到校門的時候,他們班長拿著塊抹布在路邊衝他一個勁兒甩著,他把車停在了班長面前,問了一句:“多少錢?”
“什麼多少錢?”班長愣了愣。
那辰拿過他手裡的抹布揮了揮:“這位爺進來坐坐唄……你不是這意思麼?”
“服了你了,”班長一把把抹布搶了回去,笑著說,“這月學雷鋒,班委初步決定去養老院幫著打掃衛生,徵求一下大家意見。”
“養老院?”那辰嘆了口氣,“爺爺奶奶們會被我們嚇出病來的。”
“怎麼可能?”
“爺爺奶奶好,我們是民政學院殯葬專業……嘎兒!”
“嘎兒什麼?”班長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嘎兒,嘎兒,嘎兒,”那辰笑笑,“嚇暈三個奶奶,然後我們被爺爺拿掃把趕出來了。”
“靠!”班長被他嘎兒樂了,“那我們再商量一下看看,不行的話,就不說我們是哪兒的就行了,你參加嗎?”
“參加,定了時間告訴我就行。”那辰點點頭,開著車出了學校。
到雷波家的時候看到葛建正把雷波的車停在別墅車庫門外,打開了引擎蓋正趴車頭那兒研究。
“挖寶呢?”那辰把車停在了旁邊。
“雷哥說這車踩剎車的時候老有漏氣兒的聲音,我看看,”葛建抬起頭衝他笑笑,“以為你不過來了。”
“閒著也是閒著。”那辰進了院子推門進了屋裡。
雷波正拿著手機打電話,他直接倒在沙發上半靠著,打開了雷波客廳裡的音響,激昂的交響樂頓時充滿了整個屋子。
雷波衝著手機喊了兩句掛掉了電話,過來抓過遙控器把聲音給關了:“你有病是吧?”
“是啊有藥麼。”那辰笑笑。
雷波沒接他的話,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鼓用了嗎?行麼?”
“嗯,手感超好,”那辰點點頭,“謝謝。”
“你用著順手就行,不用跟我客氣,”雷波點了根菸,“今兒不出去吃,在我這兒吃。”
“你這?”那辰看了看屋裡,“你不說不要家政做飯了麼?”
“不用家政做,”雷波噴了口煙出來,指了指他,“你做,你不是挺會做菜麼,我還沒吃過呢。”
那辰臉上的表情猛地冷了下去,看著雷波沒有說話。
“我讓葛建買了菜了,你看看還差點兒什麼再去買……”雷波也看著他,挺平靜地說。
“不,”那辰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做。”
“為什麼?”雷波對於他的拒絕似乎並不意外。
“不為什麼,沒心情。”那辰從茶几上拿了根菸點上了,他沒想到雷波會突然提出這麼個要求來,整個人都有些煩躁。
雷波還是很平靜,把腿搭到茶几上,眼睛看著牆上掛著的一幅畫:“沒心情?沒事兒,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有心情,或者……你怎麼樣才會有心情?”
“我不做。”那辰叼著煙很乾脆地說,雷波很少這樣,他心裡突然有些說不上來的不踏實。
“那我想吃怎麼辦。”雷波笑著看他。
如果換了平時,他這麼梗著,雷波十次有八次會發火,但這次雷波卻始終心平氣和,甚至語氣都沒有變過。
“讓葛建做吧,他不也會麼,韭菜炒雞蛋,”那辰掐了煙站起來往門口走,“我走了。”
“那辰,”雷波還是坐著沒動,“咱倆認識多久了?”
那辰停下腳步,手扶著門,想了想才說了一句:“大概五六年吧。”
“到今天是六年整,”雷波慢慢抽著煙,“從那天叫人把你從河裡撈上來到現在,六年整。”
“嗯。”那辰應了一聲。
“想想時間過得也挺快的,你叫我雷哥叫了六年了。”雷波笑笑。
“我也可以叫你雷叔,你不讓。”那辰說。
“別他媽跟我廢話,”雷波說,聲音依然平靜,“這幾年我對你怎麼樣?”
“挺好。”那辰說,這句話是實話,雷波對他的確不錯,他古怪的脾氣,他以前惹出來的各種麻煩,雷波很少會說什麼。
“你說,”雷波看著手裡的煙,“我圖什麼?”
“不知道。”那辰說,放下了扶著門的走,轉身走回雷波面前站著。
“真不知道?”雷波抽了口煙,噴到了他臉上,“那辰你不一向很直麼,跟我說話從來都想說就說不會管我聽了什麼感覺,怎麼,今天不衝我了?”
“你今天有點兒沒意思。”那辰扇了扇噴到他臉上的煙。
“談戀愛了就覺得我沒意思了?”雷波掐了煙,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跟他面對面,“以前你跟誰在一塊兒可都沒這樣。”
“以前我沒跟人談過戀愛。”那辰勾勾嘴角。
“也是,”雷波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