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點挫折,久而久之,他身上有種驕狂氣——“我怎麼混都能混出頭,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跟你們這些凡人一樣蠅營狗苟地打算來打算去”。
徐西臨試探著說:“幾年就回來了,我估計你還能申到獎學金,佔洋鬼子便宜,不去白不去唄。”
別說“幾年”,竇尋連“幾天”都不考慮,他斬釘截鐵地一口否決:“我不。”
灰鸚鵡起鬨:“我不不不!”
再說他又要急了,徐西臨口頭上不再提這件事,可是心裡升起一股隱憂。
竇尋這貨,託生在古代,搞不好有資質當個隨心所欲的狂妄昏君。
很多事都過猶不及,徐西臨想:“是不是應該冷一冷?”
第40章 不安
新生軍訓走得早,竇尋還能在家賴一陣子,他沒什麼殺時間的無聊愛好,每天都給自己排得很滿——早晨起來第一件事是先根據玄關後面那張值日表格笨手笨腳地做家務,然後繞著小區跑兩圈,買早飯,上午隨便看一本半本計劃中的書,半天就過去了,下午他要去健身房的拳館參加暑期集訓,訓練完回家就能吃晚飯了,晚上他要陪外婆說話逗鳥半個小時,稍微休息一會,再回自己房間做一點翻譯材料,一天也就過去了。
暑假徐西臨在的時候,竇尋老覺得自己忙,時常要放棄日程表裡的一兩件事,才能勻出一些跟徐西臨膩在一起的時間。可是那個人一走,他繁忙的日程好像突然進了慢鏡頭,無所事事的散碎時間一下子多了起來。
看書看到一半,竇尋想起徐西臨,起來去隔壁走一圈,這才想起人去學校了,於是只好默默走一會神。
集訓時候實戰練習,竇尋看見自己搭檔,發現對方手背上有一塊很小的三角疤,想起徐西臨胳膊上也有一個類似的小傷疤……然後被低他一個級別的新人掀翻了。
他是“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去年竇尋軍訓的時候,也是一走走了小一個月,那時候也是想念的,可沒有那麼濃烈難忍。
大概是得到的越多越不知足,思念附骨之疽一樣地纏在他骨頭裡,頭兩天還沒什麼感覺,時間越長越破皮見骨。
竇尋開始忍不住給徐西臨打電話。
徐西臨那邊很快接了,大約是在寢室,環境很嘈雜,背景音裡到處是吆五喝六的動靜,竇尋還沒來得及開口,徐西臨就非常緊張地問:“怎麼,家裡出什麼事了?”
竇尋這才發現已經是夜裡快十點了。
聽他說沒事,徐西臨才長吁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半夜三更接你一個電話我能少活十年。”
於是徐西臨雖然沒說不讓他晚上打電話,但竇尋還是往心裡去了,從那以後再也沒在晚上給他打過電話,都換成了白天。
可是不知是不是太忙,白天打過去的電話,徐西臨三四通電話大約只有一次會接。
平時上課的時間規律有跡可循,軍訓則完全是看教官心情了,竇尋上午下午各個點鐘都試過,有時候他獨自聽著裡面電話鈴一聲一聲的響,響一會就自動結束通話了,有時候徐西臨接了,也是匆匆忙忙說不了幾句話,就有人找他,只好結束通話。
竇尋落寞之餘,又納悶得很,總覺得自己軍訓那會好像沒有那麼忙。他想:“也許是各學校要求不一樣?”
並不是徐西臨不願意跟他多說。
其實徐西臨那邊的軍訓沒有想象中的嚴苛,除了不能隨便離校之外,強度不大,晚上十點熄燈,早晨五點半集合,中午還有個長長的午休時間。
據說旁邊有個女生連,因為紫外線過敏倒下了四分之一,痛經又倒下四分之一,還有各種鬧肚子著涼中暑之類的小毛病,總之,倆禮拜過去,能站著的湊不齊一個方陣。
獨生子女都金貴,真出事校方也付不起責任,訓到一半,先緊急把所有教育超市和食堂的冰櫃封鎖了,禁止向軍訓學生售賣冷飲,然後又把每天的訓練時間改到早晚,太陽出來以後基本就不練了,教官們對這幫爛泥扶不上牆的學生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整天帶著他們找陰涼地方拉歌玩。
未來腥風血雨的校園風雲人物一般這種時候就會嶄露頭角,有代表新生講話的學霸,有扛著吉他來上學的文藝男青年,還有天天請漂亮女生喝飲料的富二代教官……負責跟拍宣傳照片的宣傳組每天抱著鏡頭圍著被他請客的女生跑,晚上回來湊在一起交流哪個比較漂亮。
學校思政和輔導員則隨機挑了一批本地生,讓他們提前半天來學校報到,作為班級臨時召集人,徐西臨也在其中。
他一到學校,輔導員就眼前一亮,乾乾淨淨的北方男孩,大高個,長得也帥,衣服都是以前徐進杜阿姨她們精心打理的,上身非常賞心悅目,還很會聊天,沒有一般剛中學畢業的小男生的棒槌。
輔導員是行政保研後留校的師姐,隨口問:“你高中哪的?”
徐西臨:“六中。”
輔導員脫口說:“我也六中的!哎,沒想到是親師弟!”
“親師弟”仨字,奠定了徐西臨四年學生幹部和年年獎學金的基調,也給了他軍訓期間以幫輔導員跑腿幹活為名義逃避訓練的特權,很快,他就在全年級混了個臉熟。
在樹底下幫醫務室老師整理學生傷病情況的徐西臨悄悄拿出手機,飛快地翻了一下來電記錄。
旁邊一個醫務室老師說:“想給女朋友打電話啊?沒事,打吧,咱們這又不是訓練場地。”
徐西臨笑了一下,沒說什麼,把手機塞回兜裡。
徐西臨下定決心要藉著軍訓的機會把自己和竇尋的關係降降溫,可是剛開始,竇尋的電話總跟要追命的一樣,徐西臨只好控制自己這邊接電話的頻率。
漸漸的,竇尋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打電話的頻率減少了,徐西臨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兩天沒接到過他打的電話了。徐西臨心裡頗不是滋味,惴惴地揣測竇尋是不是生氣了,竇尋一生氣他就想去哄,已經養成習慣了。
剛上大學,輔導員又對他“一見如故”,什麼事都讓他幫著跑,徐西臨每天手機裡能多存出七八個號碼來,存完晚上回家一看,連臉都沒記住。可是即使這麼忙,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時常想起竇尋。
二十來天軍訓結束,徐西臨曬成了一具很有嚼勁的黑炭,他總算能回家了。
徐西臨路上還在琢磨回去跟竇尋怎麼說,正想得出神,剛一推門,就跟灰鸚鵡看了個對臉,互相把對方嚇一跳。
灰鸚鵡直接從它的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