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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跑了,先自行做了幾張卷子冷靜了一下,做完一抬頭,已經十一點多了,杜阿姨削了水果,不敢打擾他,都放在門口起居室裡,已經氧化得有些泛黃了。阿姨和媽媽的區別就是,媽媽會毫無顧忌地推門進屋放下水果。

徐西臨隨便吃了兩口,他酒量還不錯,就是一喝酒就容易失眠,分明已經很累了,躺在床上就是翻來覆去,終於還是不踏實,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溜進竇尋屋裡看了一眼,見他已經老老實實地睡了,空杯子撂在一邊,還知道自己搭上薄被子,臉色也正常了,這才算放心,而後越發心事重重地走了。

他自己跟自己沒法自欺欺人,輾轉半宿,總為自己方才所作所為心虛,思前想後了不知多久,連外婆萬一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會是什麼表情都考慮了。

老話說父母不能陪子女一輩子,祖父母當然就更不用指望了,生離死別是遲早的事,有些事縱然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可是對於外婆來說,那一時也夠用了……而將來外婆要是也沒了,他就真的只剩下孤家寡人一個了,還會有人在意他是什麼性向嗎?

徐西臨想到這裡,心裡又從侷促不安轉成了荒涼。

人人都是有點虛偽的,像竇尋這種敢破罐子破摔的,也不過是多年失望慣了釀造出來的冷漠,心裡未必會舒坦到哪去。

徐西臨虛偽得則更復雜一些,他要什麼有什麼的日子過得太久了,養成了一副雖不至於抓尖要強、但什麼都想兜著的貪心,他即想和同學玩,又會注意保持成績,仗著幾分小聰明,成績雖不突出,但還算能兼顧……久而久之,他覺得世界上所有的事都能這樣。

徐西臨想過得隨心瀟灑,不願意委屈自己,但又不敢完全的離經叛道,因為當慣了不用人操心的優等生,他像一隻圈養的寵物,即便沒有繩拴在脖子上,也不會自己叛逃到野外去。徐西臨想兩全其美,想要多方兼顧的大團圓,然而時至今日,他發現自己力有不逮——他想要竇尋,不想要同性戀。

他想要那個陪著他一起走過這座房子聚聚散散的少年,不想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地戳脊梁骨罵變態。

徐西臨亂七八糟地胡思亂想了很久,才稀裡糊塗地睡了,還做了個亂哄哄的夢,醒來以後情節忘乾淨了,卻不由得悲從中來。

那天竇尋雖然是醉實在了,但是記憶有沒有斷片,還真不好說。徐西臨懷疑那天的事竇尋都記得,因為他把每週回家頻率增加到了三次——他在小區綜合健身房的拳館裡報了個名。

健身房是年卡,大部分冤大頭都是一時衝動進去辦了卡,然後教練臉還沒混熟就束之高閣,只有竇尋,一週兩次泰拳一次自由搏擊,風雨無阻從不缺課。還在家裡自己動手diy了一個器材——他拿了跟鐵棒,兩頭用海綿捆上便於手拿,中間拴一根粗繩,繩子地下掛重物,通常是灌了水的飲料瓶子。

徐西臨進入高考最後衝刺階段的時候,竇老師這個陪讀沒事就在旁邊鍛鍊,他把雙臂伸直,兩隻手攥住棒子兩端,雙手轉鐵棒把掛著掛著重物的繩子一點一點放下去,再一圈一圈的轉上來,反覆一百二十圈,歇五分鐘,再來一輪,據說是又能鍛鍊腕力又能鍛鍊臂力……不過徐西臨拿過來玩了一會,覺得這玩意容易得腱鞘炎。

竇尋不是一個熱愛運動的人,徐西臨懷疑他是被那天月半彎門口的事刺激到了,但一直沒敢問。

那天之後,徐西臨跟竇尋相處起來有些細微的變化。兩個人互相都有點小心翼翼,過激的肢體接觸和言語交鋒都收了起來,進而大幅度地減少了吵架的頻率,和平了不少。兩人各自探頭探腦地觀望“敵方陣地”,不知道下一步是戰是和。

後黑板的高考倒計時牌比衛生紙用得還快,一抽一抽,很快見了底,這段日子大考連著小考,考到最後,學生們基本已經對考試麻木了,人心漸漸浮動起來。

蔡敬每天來得最早,走得最晚,基本開門鎖門都成了他的事。

平時已經很早,週一則比平時還早——他要趁著學校裡沒人,把給羅冰的禮物塞進信箱裡。

這幾乎已經成了蔡敬的心理寄託,他叔叔越來越沒有人樣,每天要麼不見人影,要麼弄得滿屋酒糟味,蔡敬躲著他走,恨不能在教室裡打個地鋪。

徐西臨明顯消沉的那會,別人都生怕刺激他,只有蔡敬心裡不以為然,因為徐西臨家裡畢竟還有個外婆,哪怕他媽沒了,他們家也用得起保姆,他也依然喜歡什麼買什麼,不用為了學費發愁,不用算計在食堂吃什麼省錢。

蔡敬好像是個在風雪裡露天長大的孩子,皮肉反覆皸裂,長出一層又一層粗糲傷疤和死皮,已經失去了一部分對痛苦的感知能力。

蔡敬對著鏽跡斑斑的信箱鐵門嘆了口氣,心想:“熬過這一段就好了。”

能考上大學,他的翅膀就算硬了,能自奔前程,擺脫現在的生活了。

蔡敬走了以後,一個瘦小的男生從旁邊的宿舍樓裡躲躲閃閃地溜出來——如果竇尋在,大概能認出他就是李博志他們幾個在教二樓廁所裡揍過的男生。

他像個小耗子一樣躡手躡腳地來到一班班級信箱前,手裡攥著一根鐵絲,戰戰兢兢地對著一班信箱的鎖捅了一會。

信箱常年風吹日曬,鎖頭就是個擺設,防君子不防小人,被那男生幾下捅開了,他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一眼,把蔡敬方才塞進去的信封拿了出來,轉身跑了。

吳濤因為拿到了專業課成績,不用每天訓練,又因為臨近高考,家裡總算狠狠心拿了點錢出來,在學校門口給他租了個房,已經搬出去了,宿舍樓一霸李博志最近心情非常惡劣,逮著誰誰倒黴,像他這種處於食物鏈底端的人,不能反抗,只能迂迴自救。

平時李博志他們訓練起得早,每天會把他戳起來讓他給疊被子買早飯,男生早就注意到了每週一都來塞東西的蔡敬。他聽人說過這個小四眼,吳濤他們班的,特別會鑽營,到處打工,自己兼顧不過來,還找人替班。

高二下學期,吳濤他們輪流幫他值了將近一個學期的班,李博志還在背後笑過,說吳濤仗義得都傻逼了。

“他肯定有錢。”偷了東西的男生想。

隔天晚上晚自習,蔡敬照常給自己加課,快十點才走,整個教學樓都空了,各班都熄了燈,他一個人從空蕩蕩的樓道里走出去,一出教學樓,就看見幾個人聚集在門口。

蔡敬看了一眼,見是李博志那一夥人。沒有徐西臨和吳濤他們在,蔡敬不想跟這夥人有什麼交集,低著頭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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