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了,只能成為洞中的一具腐朽龍骨。
直到三百年後的那一天,以著截然不同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的西塞爾,第二個蒂埃裡,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
黑龍對聖王是友誼或者寵物情,聖王不是。
西塞爾很多方面其實都繼承了聖王。
7.喜悅之國
因為聖龍的迴歸,聖龍之域的子民都高興壞了,於是大臣們想出了一個即討好民眾又能穩固西塞爾王權的法子——舉辦一個慶典,然後讓我和西塞爾一起乘著花車遊街。
這真是個荒謬的主意,我深深地感到被冒犯了!
“你可以拒絕。”西塞爾坐在那裡,頭戴王冠,身著王袍,以一種非常正式的姿態在詢問我的意見。
我焦躁地在他面前來回踱步:“那你乾脆就不要問!”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不能不問,他們都看著呢。”
他蒼藍色的眼眸有些暗淡,睫毛輕垂著,彷彿被雨露打溼而不得不彎落到地上的花枝,有些無助又有些故作堅強。
我最討厭看到他這個樣子,最討厭!
因為我無法分辨他到底是出自真心的感到難過,還是在故意做戲給我看。
“你希望我去嗎?”我停下踱步,站在他面前,將問題拋回給他。
他明顯一愣,接著笑起來:“你讓我選的話,我當然希望你去,能和你一起出現在民眾面前的機會可不多。”他頓了頓,“但如果你感到不適,我不會勉強你。”
你說出了自己的希望再說不會勉強我還有什麼意義?
我定定看著他:“我會參加,讓你的臣子去準備吧,我會和你一起出席慶典。”
雖然他已經儘量維持表情不變,但我還是能從他明顯放鬆下來的眼角眉梢看出他的如釋重負。
突然心情就非常惡劣。
“好了,你已經完成了此次前來的主要目的,沒什麼事就走吧!”
西塞爾剛剛放鬆下來的表情馬上僵住了,他有些難過地看著我:“你生氣了。”
我背過身面向窗外:“沒有。”
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接著是踏在絨毯上沉穩的腳步聲,朝著我的方向走了幾步,對方停了下來,小心地伸手拉扯我的袖子。
這種忐忑讓我想起他的小時候,每當他做錯事,他就會用這種方式乞求我的原諒。他知道該用何種姿態才能讓我消氣,裝可憐、扮無辜、讓自己看起來純潔得就像個孩子,我毫無懷疑他非常清楚怎麼利用這一點,因為他一向做得很好。
“我不怕皇后的毒藥,不怕父王的漠視,也不怕那些想要將我趕下王位的佞臣,這世上我只怕一樣東西……沙弗萊諾,你知道是什麼嗎?”
望著窗外的景色,我眉心無法抑制地因他的話語跳動了一下。
他從後面緩緩地抱住我,將臉埋進我的頸項:“這個世上能讓我感到害怕的,只有你對我的怒火,那會讓我陷入惶恐中,終日茫然失措,找不到歸路。”
我閉了閉眼,心裡彷彿有頭噴火的黑龍在怒吼:“不要相信他你這個白痴!你怎麼還能相信他?他和他的祖先一樣都是騙子!!”
誰不知道呢?他當然是個小騙子,我一早就發現了,可我能拿他怎麼辦呢?
“我沒有生氣。”我轉過身看著他,“我只是覺得……諷刺。”
“諷刺?”
我伸出手背,輕輕撫摸著對方的側臉:“你長得很像你的祖先。”
他微微皺了皺眉,向後躲了躲,但看到我的表情後又忍住了。
“我知道,你說過。”
我放下手臂:“我覺得諷刺是因為,你的子民都以為聖龍重新迴歸了聖龍之域,卻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一直在他們所生活的這片土地下,在地底溶洞中被囚禁了幾百年……”我笑了笑,“更可笑的是,至今仍未自由。”
而現在我要像什麼事都沒有那樣,和一個“蒂埃裡”一起乘著花車歡快地遊走在聖龍之域的大街小巷,好假裝我深愛著這片土地……可事實是我並不愛它,甚至我痛恨它、厭惡它,它帶給我的一直都是束縛與囚禁!
西塞爾瞬間臉色慘白:“我……我很……”
我連忙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別說什麼‘我很抱歉’這類違心的話,我不需要。”
雖然西塞爾說過我身上的禁止在他死後會自動解除,可誰又能知道下一個“蒂埃裡”不會有和他父輩們一樣的想法呢?
我已經吃過兩次虧了,人類的背信棄義和無恥程度不是我等巨龍能夠想象的。比起把渺茫的希望放在曾經背棄過我的人身上,不如除了自己誰也別信。這對現在的我來說,才是最準確的選擇。
“好了,現在抬起你高貴的頭顱,國王陛下,我感到有些‘餓’了。”我有些輕佻地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向一邊,露出優美白皙的頸項。
脈搏鼓動著,散發著新鮮甜美的芬芳,灼熱的鮮血在那薄薄的肌膚下流淌著,引人品嚐。
也許是我剛剛的話語刺痛了他,此刻驕傲的國王顯得特別乖順無害,簡直像只被折斷了羽翼的白天鵝,任我擺佈。
不得不說他的馴服取悅了我,我決定這次讓他好受點。
“乖孩子……”說著我的上牙床探出兩枚尖銳的獠牙,帶著能讓獵物全身麻痺的唾液緩緩挨近對方的脖子。
當獠牙刺進西塞爾的血脈中時,我感到他不可抑制地渾身一顫,接著溫暖的血液伴隨著逐漸迴歸的魔力充盈了我的全身。
我一隻手攔腰扶住他軟倒的身體,另一隻手則輕緩地托住他的後腦勺,讓他不至於因為麻痺而扭到脖子。
感到魔力已經完全恢復,我將獠牙收回牙床,未了舔了舔西塞爾脖子上的那兩個血洞,將傷口癒合。
西塞爾睜著迷濛地雙眼,宛如身在雲霧中飛翔。他的神智還在,但已不能集中思想,甚至他潛意識裡仍是清醒的,只不過無法訴說自己的想法。
“沙弗萊諾……”他就像個喝醉的人,努力地伸手想要觸碰我,廢了老半天的力氣卻只是抬了抬手臂。
我微微蹙眉注視了他徒勞無功的動作許久,嘆了口氣,將他的手抓了起來,然後安放在了自己的臉上。
西塞爾終於快樂地笑了出來,那笑容刺目地就像初升的太陽。
“我的黑龍……”
我糾正他:“我不是任何人的。”
“我的……黑龍。”
“我不是你的。”
“我的……”他不停地重複著,不厭其煩,讓我感到沒來由的焦躁。
巨龍不屬於任何人,我們生來自由,是天空的王者,渺小的人類怎麼有膽來束縛我們?!
“沙弗萊諾……我的黑龍。”
我一把掐住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