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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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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天裡,為了節省車費,我基本上以走路為主,餓了就找個路邊店吃一碗小面。有時候連吃小面的錢也沒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日期:2010-06-23 10:56:21

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

我終於病倒了。

貧病交加,自古如是。

醫生說我因勞累傷肝,命令我住院治療。住進醫院的當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住院的錢是我弟弟四處找人借的。他給人修電腦時,結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時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除了弟弟,我已經找不到人幫我了。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著藥水一滴一滴流進體內,心裡竟然無比地輕鬆。

我們常常會以生病作為藉口,來搪塞逼向我們的某個人或某件事,表示我們原本是計劃好了的,但因病無法兌現,以不可抗力因素來爭取對方的理解,從而獲得喘一口氣的機會。

我在醫院的輕鬆,就帶有這種心態。

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邊支一塊木板,靠在床邊應付一個晚上。

臨近春節的天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儘管病房裡有空調,弟弟仍然凍得發抖。好幾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來,但弟弟仍然堅持來陪我,大約是怕我有意外吧。

弟弟怕我在醫院無聊,有一天晚上他還把客戶的一臺膝上型電腦帶到醫院來,教我打遊戲。

兄弟情,就像蘇打水的味道,充滿了整個病房。

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塊錢,我不得不離開醫院。

醫院可使我遁世,但我們卻再也付不出錢來。

有可能借到錢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給周媛打電話,被我嚴厲制止。

周媛一家為我做的已經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們了。

離開醫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內靜養,每天按時服藥。弟弟裡裡外外忙碌著,日漸消瘦。

按醫生的囑咐,我不能斷藥,所以儘管不再住院,但藥費仍然是一筆很大的開支。有幾天,弟弟給我買了藥後沒了生活費,我和他喝了兩天的稀飯。直到弟弟幫人修電腦掙了70塊錢,才去買了點肉,改善了一下生活。

弟弟小我四歲,原本應該由我這個當哥哥的來照顧他,但現在我卻成了他的拖累。

弟弟顯然也支撐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總是強裝笑臉,獨自承受著生活的艱辛。

當然,有時候他會在我面前抱怨幾句,主要是說我沒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機會,才落到今天這個樣子。我總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但我說不出更多寬慰的話。

在我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弟弟有幾次欲言又止。我感覺他想和我說些什麼,但又有些說不出口。

有幾次我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商量,他總是說沒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說。

我的身體慢慢地好了起來,雖然仍然感到身上無力,但活動已經無礙了。

我問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話我過去幫幫忙。

這是客套話,我知道我幫不了什麼忙,這代表我的一點兒心意。

弟弟說不用,他一個人足夠了。

我說:“你說過,等我身體好起來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現在咱倆說說。”

弟弟說:“以後再說吧。”

我一再催促弟弟,問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說,弟弟總是不吭聲。

其實我已經猜到了弟弟想要說什麼,只是他見我身體還沒恢復,不想說而已。

在我的追問下,弟弟終於說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這與我猜想的一樣。

分家分什麼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財產就是一個空架子“公司”,所有東西加起來不足1000塊錢。

弟弟提出了一個方案。他說我們共享公司的資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裡面辦公,那另一方就獨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掙錢自己得,多勞多得。

這意味著弟弟沒有幫我的義務了,但同時這是一個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沒有理由不同意。

弟弟問我還需不需要利用我們原來的辦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個人承擔房租。

其實在這之前,也是弟弟一個人在承擔辦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沒有為“公司”創造過一分錢的效益。

我想了想說,不管我利不利用這個辦公室,我都承擔一半的辦公室租金。也許我暫時付不出租金來,但賬要記在我頭上,只要我有錢了,我會還上。

弟弟同意了。

分家其實很簡單,沒有別人想象的複雜。

結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債務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計8000元的債務。

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擔公司的債務,另外我生病的錢他也幫我承擔了一些,實際上我的債務為5000元。

分家結束,我的心情蠻複雜。

多年前,弟弟高中還沒畢業,我就把他帶到C市,兩兄弟相依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們卻要各自飛了。

日期:2010-06-23 11:09:07

掙錢的方向在哪裡?

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雲

春節快到了。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我已身臨絕境,無處可去。在我和周媛沒有正式討論婚姻是否存續之前,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選擇回“家”。

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和周媛見面了,她看見我,表情很複雜。

我曾跟周媛說過,在我回家的時候我會把保費帶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沒有提保費的事情,岳母也沒有提。

我也不提。提什麼?又拿不出錢來。

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雲

按照習俗,大年初一有很多親戚將到岳母家來,其中有周媛的兩個表姐夫,一個表妹夫。

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們的後代卻是清一色的女兒。

除我之外,他們姐妹的老公都不錯。

因為要準備初一的伙食,除夕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廚房進進出出。我有幾次想過去幫幫忙,岳父都示意讓我自己休息。

我感覺我像一件多餘的傢俱,不管擺放在哪裡都不太合適,於是和兒子在客廳看電視——像客人一樣。

岳母提議讓周媛去給我買一套衣服,說都過年了,我身上的衣服還這麼舊,還說新年新氣象,圖個好彩頭。

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來客人了,我這一身舊衣服會殺風景。

我承認我很敏感,自從我的處境衰落以後,我就變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這大約是落魄者的通病。

周媛給了我300塊錢,讓我自個兒去買。

我拿著錢,牽著兒子的手上了街,想象著明天熱鬧的情景。

我可以包裝得人模狗樣,但如果有人問起我的事業,我該怎麼回答呢?

大家都是有事業的人,而我,卻是太陽下那片最明顯的陰影。

街上掛滿了燈籠和彩燈,一派節日的景象,但我卻一片蕭瑟。

在一個賣煙花爆竹的攤點,兒子賴著不肯走,我由著兒子的性子,給他買了120塊錢的煙花。

沒有買衣服,我牽著兒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進門的時候,我把手機舉在耳邊,假裝大聲地通著電話。

我把剩下的錢還給周媛,說我有一個重要的朋友從上海過來,要和我談合夥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馬上走。

岳父岳母沒有做聲,他們肯定知道我是不願意見那些親戚——感謝他們沒有戳破我的謊言。

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塊錢重又塞到我手裡,我轉身出了門。

兒子的哭鬧聲從門縫裡傳出來,我輕輕地噓了口氣。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陰

春節那幾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內度過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把我們的窘境告訴父母。

屋子裡有米,有面,還有油。床邊搖晃的寫字檯上,還有一臺拼湊起來的沒有機箱的電腦,弟弟平時用它看電視。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電視,餓了,下點兒麵條吃;晚上,我會一個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絢麗的煙花。偶爾,我會想象兒子放煙花的樣子。兒子膽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兒子只是在旁邊拍著手歡笑吧?

這樣的春節,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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