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知道他家的老人全都離世的訊息後，他木然地立在地上幾乎半天沒有動彈。當他聽到春生的驚嚇的叫聲，彷彿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他步履艱難地緊緊摟住春生，什麼也沒有說，信步朝前走去。他分明看到了熟悉的白沙道路，看到了硃紅色的東山的石壁，以及熟悉的楊柳河，此刻惦念的故鄉，——然而他又覺得這一切都格外地陌生，他的心在瑟瑟地顫抖。

把東山下的岩石抹成一片殷紅的殘陽消失了，夜幕漸漸降臨。一縷縷清風帶來了一股非雲非霧的初春的水汽，頓時，把天地凝混成一片片灰黑色朦朧，隱隱約約的星星，像是閃爍茫然的眼神。一勾弦月，有如一把鋒利的彎刀森人地滴著寒光。

天剛矇矇亮，梁平走近了梁家灣山門。他先後到後山奶奶墳上磕頭告別，然後回到山門前，對著山門默默雙膝跪下，哽咽地說：“爹，娘，你們辛苦一生，如今赤身裸體而去，為何我沒有能力安葬你們，是我空為人子啊……”

“滄桑世事，來日方長，日後倘能重建家園，為兒我將為你們隆重安葬……”，末了，他慢慢起身，從衣袋裡掏出一截鐵絲，取代那根柳條把山門栓好，背上揹包，順著楊柳河，慢慢地，不情願地朝南走去。

東山上空，緊貼著鑲著白邊的黑色塊雲。前面，小烏江對岸的群山的峰巒，彷彿在濛濛的晨霧裡朝著東山的曙光掙扎地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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