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n見花羨落不說話,便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有點興奮地問道:“您是不是……曾經在上海表演過芭蕾?當年還上過報紙呢……您是不是叫……”
“對不起,”花羨落打斷Steven的問話,淡淡地答道,“你認錯人了。”我被花羨落突然轉變的冷淡語氣嚇了一跳,更讓我不解的是她的矢口否認——花羨落的確是姓花,而且也是跳芭蕾的,Steven口中說的那個人好像就是花羨落沒錯,可為什麼花羨落卻不肯承認呢?
“不會吧,”Steven固執地繼續說道,“那跳芭蕾的和你一樣也長得很漂亮,還有,眼角下面也長著一顆痣……”花羨落本來微微含笑的表情已經淡去,她語氣平平地對Steven說:“你真的認錯人了。”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地,她渾身散發著一股攝人心魂的冰冷氣息。Steven也和我一樣被花羨落嚇了一跳,他有點害怕地說:“對不起,打擾您了。”然後趕緊轉身離去。
花羨落也沒有絲毫的怠慢,不等Steven走遠她就已經把門關上了。她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隨即把脖子上掛著的毛巾和Steven剛剛讓她轉交給我的碟隨便放到了桌上,默不作聲地回到客廳裡,繼續坐在瑜伽毯上練她的瑜伽。我完全沒有任何想要逗她聊天的衝動,因為總感覺現在的花羨落就像個活火山,我只要稍稍一觸碰,對方便會無情地爆發。可是我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大腦不再胡思亂想:Steven竟然知道花羨落這個人?他說花羨落在上海表演過芭蕾?還上過報紙?我悄悄地看了看已經把眼睛閉上入了定的花羨落,真的很想知道她剛剛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大的情緒轉變,卻又不敢過問。於是,我們過了一個非常寂靜的下午。
原來花羨落並不是每天都要去教芭蕾舞,她只是每週的一、三、五去而已。花羨落臨出門前,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問她:“我可以跟著你去嗎?”總覺得現在的自己有點害怕花羨落,害怕她那個滲人的冰冷表情。
花羨落笑了笑,她一邊穿起外套一邊說:“當然可以。”她似乎已經把Steven所帶來的不快忘記了。我本來還有點顧忌的心情在看到花羨落微笑的那一刻又放鬆開來,忙跟在花羨落的後頭離開她的家。一路上我都沒有逗花羨落聊天,而她也靜靜地看著車窗外,這種寂靜的感覺並不尷尬,反而很舒適。來到舞蹈教室,程老師竟然已經早早地在裡面等待,他一看到花羨落便笑容滿面:“花老師,你來了。”
花羨落笑著應了他一聲後,拿著包便往裡面的小屋子走去。我看到被落在後面的程老師似乎有點失望,臉上的愉快表情漸漸退去。
“程老師,花老師好像不喜歡你呢。”上次鬧得最歡的小女孩突然湊到程老師旁邊,悄聲說道。
程老師的臉瞬間便漲的通紅:“小孩子別胡說八道!”
像前天一樣,一群明日的八卦之星非常歡快地繼續拿程老師和花羨落來開玩笑,程老師則無奈地哄著她們,但卻沒什麼效果。不一會兒,花羨落換好了衣服從小屋裡走出來,大家也都識趣地不再吵鬧。花羨落就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周圍的人不由得對她又愛又怕。今天的教學流程和前天的沒什麼不同,花羨落指導著孩子們的舞蹈動作,程老師負責伴奏,而我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很快又到了下課的時間。學生們都走了,可程老師卻再次留了下來,他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問花羨落:“花、花老師,不如……不如我送你回家吧,現在這麼晚了……”
“不好意思,”花羨落笑了笑,非常自然地拒絕道,“我男朋友等一下就會來接我,所以……”
“沒、沒關係的,”程老師立即像個癟了氣的氣球,但還是硬扯了個笑容說,“那我先走了,我……呃……再見。”
花羨落依然保持著那張溫和的臉,她笑著對程老師點點頭,目送對方離開舞蹈教室。突然覺得花羨落臉上那溫和的笑容不僅能融化世間的一切,同時也能無情地割斷所有向她飄來的情絲。不過,對於像程老師這樣的追求者,花羨落大概已經習慣怎樣拒絕與掩飾了吧。趁著她去換衣服的這段時間,我又飄到鋼琴的旁邊去試著按了幾個琴鍵,剛剛看到程老師彈得那麼爽,我便已經開始心癢癢了。
“你好像很喜歡彈琴。”不知什麼時候,花羨落已經換好了衣服,突然站在我身後輕聲說道。
我有點尷尬地笑了笑,隨即狡猾地轉移了我們的話題:“我倒覺得你很喜歡跳芭蕾舞。”
花羨落非常理所當然地回答:“若不喜歡,我就不會來這裡教她們跳芭蕾了。”說完,她伸出手去敲了敲琴鍵,清脆的琴聲有點俏皮地飄蕩在空蕩蕩的舞蹈室裡。
“我覺得……”我忍不住脫口而出,“跳芭蕾的你很美,像只天鵝一樣。”
沒有任何的尷尬,花羨落微微地笑了笑:“謝謝。”她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我的讚美,或許就像習慣了怎樣應付各種追求者一樣,她也早就已經習慣了該怎麼接受來自他人的各種稱讚。
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又問她:“其實Steven沒有認錯人,對不對?”這樣優秀的芭蕾舞者,肯定不只是一個窩在舞蹈教室裡教小孩跳舞的老師那麼簡單,花羨落肯定也有屬於自己的、接受更多人注目、讚美的舞臺。可是我剛把話說完,花羨落的表情便突然凝固,我也立即後悔自己為什麼這麼煞風景,刻意去引爆她這座活火山。
收回了在琴鍵上慢慢跳動著的細指,花羨落淡淡地回答道:“就算沒認錯人,那又怎樣?”說著,她抬眼看了看我,那滲人的冰冷再次直接地傳入我的體內,我只能趕忙傻傻地道歉:“……對不起。”
花羨落抿了抿嘴,面無表情地說:“你沒有說錯什麼,不用道歉。”她此時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讓我很難相信自己真的“沒有說錯什麼”,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去彌補自己的魯莽,於是便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再不走就晚了。”她突然說,然後轉過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那個……”我沒有跟著花羨落離開,只是站在原地又出聲叫住了她,“我想留在這裡彈一下琴,待會兒再回去……可以嗎?”
花羨落轉過頭來看了看我,隨即笑著道:“可以……但你不介意我把門鎖上吧?”剛剛的尷尬氣氛頓時消散,我覺得這句話是花羨落故意說出來逗我笑的,於是趕忙也笑著答道:“當然不介意。”
“那你走的時候,記得關燈。”花羨落又輕聲道,隨後轉身離開了舞蹈教室。
在這隻剩下我的空間裡,我不由得輕聲嘆了一口氣。慢慢地飄到門邊把燈關上,已經死了的人並不需要任何光亮作陪襯。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我忍不住感嘆道:花羨落還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看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整個人躺在了沙發上,一邊看著天花板,一邊開始細細地回想著日記裡描述的內容。確實,如果真的如作者所描述的那樣,花羨落是一個那麼優秀的舞者,那她絕對不應該如此低調地窩在一間小教室裡教跳舞才對……這麼想著,我瞄到了牆上掛著的鐘,已經十一點半了。可是……左依依卻還沒回來。不是去和Becky吃晚飯,也不用到電臺工作,她到底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