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五星級酒店雖好,距離簡寧家卻有一段距離。司機要了簡寧家的地址輸入手機,車裡便再沒有人說話。簡寧和薛喬相處時少有這樣冷場的時候,兩人嘴皮子都厲害,光鬥嘴就能鬥倆小時,突然沉默,難免顯得尷尬。
簡寧從後視鏡裡看了眼薛喬,那人轉頭望著窗外,路燈的光投影在他臉上,彷彿光影在他眼中反覆糾纏。
薛喬老是標榜自己帥,其實他有這個資本。
簡寧腦子裡胡思亂想,眼睛盯著後視鏡裡的薛喬,看得出神。不知薛喬知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偷窺,只見他就著那個坐得筆直的姿勢,突然,伸了一隻手過來。
簡寧驚訝地看向薛喬,薛喬扭頭的角度都沒變上一變,唯獨肩膀微微傾斜,右手抓住了簡寧的左手。
簡寧下意識要抽回。
薛喬怎麼肯,本來只是抓著手指,這下變本加厲,整隻手都被他控制在手裡。
簡寧使勁抽,他就使勁握,簡寧使出麻痺戰術,想暫時放鬆,趁其不備再迅速抽離,薛喬比他賊,簡寧指尖剛一動,他就迅速握緊,五根手指像鉗子似的。
且從始至終,他的頭沒轉過來過,哪怕簡寧咬著唇拼命瞪他,他還是望著窗外。
簡寧放棄了。
由他吧,他今天心情不好,興許發洩一下會舒服點。
就這樣,薛喬握著簡寧的手,時而用拇指蹭蹭他的掌心,一起到了簡寧家樓下。
簡寧該下車了。
可是手還是抽不出來。
簡寧無奈:“薛喬,放開,我要回家了。”
薛喬這才沉了沉眼簾,放鬆了對簡寧的桎梏。
簡寧推門下車,夜風刀子似的,瞬間吹起他的風衣。他裹緊衣襟,飛快地朝樓裡跑去,一直跑到樓門口,低頭,從口袋裡找鑰匙開門禁。
門禁開啟,他一邊拉開門,一邊往後面看了一眼。
薛喬沒走。
他下了車,一手扶著車門,風吹得他頭髮凌亂,西裝下襬微微折起,他恍若未覺,只望著簡寧。
簡寧一步都邁不動了。
他亦遠遠地望著薛喬。
片刻,薛喬繞過車子,向簡寧走來。
“夏明霄到底是你什麼人?”薛喬問。
兩人近在咫尺,簡寧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
“……他是我的上司。”
薛喬點頭:“我知道。”
“……也是我的朋友。”
“嗯。”
“他……他還是我大學的學長。”
薛喬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瞬。
“還有呢?”
簡寧微垂眼簾。
冷風呼嘯,彷彿這就是他的回答。
薛喬笑了笑。
“很好。”
他有些失望,卻用笑容掩飾住。
“很好。”他又說了一遍。
簡寧抬頭看他。
他單手圈住簡寧的腰,極快地將他擁進自己懷裡,緊緊擁抱之後,又迅速鬆開。
“回去吧。”
薛喬說完,轉身向車子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簡寧突然覺得自己像個人渣。
他難過地跨前一步,幾乎要叫住薛喬,將一切向他和盤托出。
可是,憑什麼呢?
有個聲音尖銳地提醒。
與夏明霄的過去是你心中最痛,也是最不願意示人,旁人問起還要立刻否認的部分,你憑什麼告訴薛喬呢?
薛喬是你的什麼人?
熟人?你不會跟區區一個熟人分享秘密。
朋友?除了小路以外,所有的朋友都不知道你跟夏明霄的關係。
即便是小路,也是因為那段時間實在走得太近,被小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才不得不承認。
且承認之後,暗自後悔許久,覺得嘴再硬一些,不說就好了。
所以,你怎麼會想把這件事告訴薛喬呢?
簡寧遲疑著,看著薛喬上了車,絕塵遠去。
他在冷風裡默默站了一會兒,也拉開門,走到電梯前。
電梯停在一樓,按了上行鍵,電梯門應聲而開。
簡寧走進去,靠在角落裡,心亂如麻,看著對面鏡子裡的自己。
小路的慣性理論在物理學上根本講不通的。
他物理不及格,難道自己也不及格嗎?
簡寧乾澀地笑了一下,使勁搓了搓臉,掏出手機。
有個朋友在微信上給他留言,問他認不認識有經驗的家政公司,他點開微信想要回復,卻發現最下面多了條新增好友的申請。
“簡寧嗎?我是江萌。”
第 41 章
出了電梯左轉,703房間……
簡寧跨出電梯。
不知哪戶在裝修,走廊堆滿了顏料木板,滿地白色石灰。簡寧小心地讓自己不要踩到木板,更不要踢翻油漆桶,走到703房間門前,按響門鈴。
門鈴是壞的,沒聲音。
簡寧屈起手指,敲了兩下門。
裡面立刻響起“咚咚咚”的跑步聲。
下一刻,門開了。
“你來了?”江萌喜出望外。
江萌是個不修邊幅的人——畫家村少有修邊幅的——頭髮可以一個星期不洗,手上沾了顏料隨手往衣服上一擦,牛仔褲上的破洞不知是為了美觀還是穿久了磨破的,一年四季恨不得全穿人字拖。
今天卻難得注意起儀表。
頭髮洗了,還剪短了,露出了眼睛;很合季節地穿了件暖棕色連帽衛衣;牛仔褲上沒破洞;運動鞋竟然是嶄新的。
且沉默寡言又害羞的一個人,竟露出這樣開朗的表情,可見換種生活方式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嗯,我來了。”簡寧笑道。
小路跟江萌拆夥了。
別誤會,不是那種拆夥,只是不再住一起了而已。
小路紅了,有了個人畫展,畫展還要辦到北京上海去,這是好事,也有不好的一面。
比如說,他沒法在畫家村住下去了。
畫家村自然不會攆他走,只是隨著畫展的宣傳鋪天蓋地,小路每天要接待不下十個前來拜訪的人。大家拉關係套近乎,說來說去不外乎一件事——你如今火了,可不能忘了拉兄弟一把,薛喬那兒還缺人嗎,介紹他簽了我怎麼樣?
小路根本沒法畫畫,鎖上門想裝家裡沒人吧,四合院的院牆就那麼高,搭個梯子就爬進來了。人家還不拿自己當外人,進了門就坐下,問你明明在家,為什麼不給自己開門。
小路住不下去,只好搬回城裡。
本來想叫江萌一起,恰好這時候,江萌的同學邀請他到自己的美術學校做老師。
江萌是正經美術學院出身,同學也是。不過江萌還掙扎在畫畫這條路上,同學堅持不下去,改行開美術學校了。
說是學校,其實就是美術班而已。在城東和城西各租兩間房,放上畫具就能上課。一開始啟動資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