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師叔”大約是停下來檢視逸塵子和其他門派弟子的情況了,沒有立刻追上來,為了穩妥起見,張馳還是一口氣跑出了很遠,直到徹底看不見客棧的燈火時才停下來。
他喘著粗氣,正想著回頭該怎麼跟上清宮解釋這個天大的誤會,就看到遠遠的一道白影如同鬼魅般地向著這個方向飛掠而來。
黑夜裡看不清白影的速度,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個“師叔”的輕功相當了得,他根本跑不過。
情急之下,張馳飛快地往路邊草叢裡一趴。
他本來還指望在夜色之中潛伏起來就可以不被對方發現,可事情顯然不如他所想的那麼樂觀。張馳聽說過,內力高強的人都很擅長聽聲辯位,他那點隱匿的伎倆,大概也就只能忽悠一下尋常武夫,根本逃不過真正的武林高手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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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近了,張馳幾乎已經能聽到對方的錦靴踩斷草莖的聲音。
他都有點佩服自己,都到這種時候了腦子裡還能冷靜地分析著事態。
首先,對方很年輕,應該還不到三十歲。
以至於張馳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就是逸塵子口中所說的“師叔”,他的年紀都可以反過來叫逸塵子“叔叔”了,但上清宮一向是個長幼有序、輩分森嚴的門派,逸塵子不可能開這種玩笑。
除非逸塵子被毒壞腦子了,鑑於人家無端端地非要一口咬定是張馳下的毒,被毒壞腦子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看對方的衣著打扮和出劍的氣勢,說他是逸塵子的師叔也完全說得過去,或許人家只是易了容,或者特別養生有道也說不定。
許多江湖門派在著裝上都相當隨心所欲,但上清宮畢竟還是個道教門派,有自己統一的服飾,並且與常見的道家服飾略有區別,門派中人不是穿著黑底白邊的得羅,就是穿白底黑邊的道袍,大概只有地位較高的道長才會像他一樣,白色外袍厚重筆挺,做工考究,邊緣以黑線繡了雲紋,黑色中衣款式簡單卻是質料上乘,腰封還上綴著玉製的八卦形帶扣。
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張馳還是留意到,他腳上穿的黑布錦靴非常乾淨——趕路一整天還能保持得這麼幹淨,穿著又如此考究,加上逸塵子說他到了客棧還沒吃飯就先沐浴更衣這一點來看,此人必是有潔癖。
這也算是張馳的一個特長,尋常人看人只能留下一個大概的印象,若是隔上幾個時辰,大概連對方穿的是什麼衣服都說不出來,他卻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看到一個人身上方方面面的細節,並且推斷出此人的性格習慣。
有潔癖對於一個高手來說並不是什麼致命的缺陷,但對於張馳來說,卻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弱點,他偷瞄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小河,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第2章 不捱打不相識(二)
慕流雲現在很憤怒。
他不過是上樓洗個澡換個衣服的工夫,竟然就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毒死了他的師侄和三個晚輩弟子。
這些年來他不論是在山上聽到的,還是下山之後親眼見到的,都是江湖中人對華山上清宮又敬又畏的態度,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招惹上清宮,想不到難得下山一次,竟然就讓他碰上了這樣的事情。
慕流雲知道兇手逃向了這個方向,並且藉著夜色躲了起來,愚蠢地以為可以瞞過他的耳目。
但他只是屏息靜聽了片刻,就已經知道了兇手大致的方位。
慕流雲朝著那個方向一步步逼近,但兇手相當沉得住氣,居然一動也不動。
他心中冷笑一聲,腳尖隨意地挑起一塊小石子,射向了張馳藏身的草叢。
張馳的大腿被打了個正著,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慕流雲確定了他的位置,便毫不猶豫地飛身上前。
這時一蓬看不清是什麼的白色粉末向著慕流雲撒了出來。
慕流雲剛剛見過了逸塵子等人在極短的時間內毒發身亡,自然不敢大意,旋身一掌擊出,凌厲的掌風將白色的粉末一掃而空,沒有半點沾到身上。
張馳趁機起身逃向河邊,卻猛然間聽到背後傳來一下尖利的破風之聲,同時後頸到肩背部一痛。
他一聲慘叫卡在了喉嚨裡,對方難道是鬼嗎?人的速度怎麼可能會這麼快!
那一瞬間他有一種腦袋和身子已經分了家的錯覺,隨即又意識到,對方並不是鬼,也沒有那麼快,剛才砍到他的並不是對方手中的劍。
以前他總以為劍氣傷人什麼的,只不過是一個江湖傳說,直到此時被劍氣擊中後背,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感覺,身上衣服明明還完好無損,身體卻彷彿從表皮到骨髓都被利刃貫穿了一般。
張馳踉蹌了幾步,轉過身時,慕流雲已經近在眼前,手中三尺青鋒在黑夜裡化作一道銀光,對著他當頭劈了下來。
他躲閃不及,只能雙手舉起鐵槍橫槍一擋,只聽“鏘”的一聲,精鐵製成的槍桿竟被`乾淨利落地削成了兩段。
張馳還以為他整個人都要被劈成兩半了,但所幸的是並沒有,慕流雲及時收了劍勢,一腳踢在他的胸口,把他踢飛了出去。
張馳覺得自己要死了,胸口的骨頭大概全斷了。他知道對方武功高,但真的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連半分還手之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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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流雲眼看著對方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好遠,跌落在河邊的淤泥裡,還滾了好幾圈才停住,隨後就臉朝下地趴在爛泥裡,一動也不動了。
他雖習武多年,但真正與人廝殺搏命的經驗並不多,看這情形不禁懷疑自己下手太重,這人搞不好已經被他失手打死了。
雖然覺得很髒,慕流雲還是決定上前確認一下。
張馳很慶幸,自己在受了這樣的重擊之後,意識還能夠保持清醒,沒有當場暈過去。
在這樣的武林高手面前,他根本毫無勝算,現在唯一能夠拿來賭的,也只有對方的這點小潔癖了。
如果對方只是想取他性命了事,只需要用劍氣再給他一下,或者像剛才一樣拿一個小石子當暗器,那他也只好無辜地做個枉死鬼了。但是假如對方還打算檢視一下他的死活,或者要把他揪回去問罪,眼前一塊露出淤泥半指多高的大石頭無疑是對方最理想的落腳點。
張馳聽到對方動了,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慕流雲果然跳向了他面前的那塊石頭。
就在慕流雲的腳即將落到石頭上時,張馳閃電般地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同時右手將一坨河泥甩向了他的臉。
慕流雲大驚失色,他本來以為張馳已經遭到重創,根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還有反擊之力,情急之下,他只來得及運氣揮袖,擋開了對方丟向他臉上的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