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蓮辰在他身下出了一身薄汗,顫抖著唇,沒有說話。
溯玖當時沒有眼睛,看不到任何,他受傷地問:“若師父恨我,我便讓師父離開這裡,離開我,回到扶風閣中……”
蓮辰的手一顫:“那你呢?”
“我生來不受人喜愛,也不被人期待。鳳族滅族了,妖界便一再欺凌我。是師父帶我離開了苦海,是師父待我好!我卻在師父與別的女君交談甚好時,心生嫉妒,心生歪念,否了師父自己的意願,還強佔了師父!”
他說這些時,蓮辰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逆徒,他親手教出來的。
“可我不後悔,我愛著師父,所以我不會後悔!”溯玖摸索著找到了蓮辰的唇,強行吻了上去,廝磨道,“等師父走了,我便一個人在此了結,絕對不會再纏著師父。”
溯玖是在賭一把,他不僅要蓮辰的身,也要蓮辰的心。
他知道蓮辰的心是軟的,是他的。
“阿玖!”
“師父,沒了你,阿玖才是真的墜入黑暗。”他那時沒有眼睛,不會落淚,聲音幾度崩潰,“師父為何就不能做我的光呢?就屬於阿玖一個人,再沒有其他人。”
蓮辰終是心軟的,他摸著困苦的溯玖,輕聲道:“阿玖……”
“師父。”
“我不恨你。”蓮辰望著他的臉,百感交集,“你是我帶回扶風閣的,是我養大了你。你若有錯,那也是我自己種下的因果。如此,我怎會恨你……”
“師父,真的嗎?”溯玖聽了,終於達成所願,激動地吻了蓮辰,“我要去尋一雙眼睛,我要看一看師父!我想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師父!”他像個孩子一般高興。
而蓮辰,聽了這話,卻出神了。
他望著自己已經出現蒼老褶皺的手,苦笑了一下。溯玖是看不到的,他並不知道蓮辰的苦楚。只一遍遍地問他,師父,你說好嗎?我去尋一雙眼睛,我要看看你……
“……好。”蓮辰伸手主動抱住了他,如往常一般溫柔。
可蓮辰卻又出爾反爾,一走了之。
他為了離開,甚至傷了溯玖。
於此,想到這些,溯玖焦躁地揮開了桌上的那壺酒。
南棲按住他的手:“姥姥要我向天界奪回鳳族領地,然後追隨爹爹的遺願。我要帶著他們隱居於三界,守護餘下鳳凰的生命。鳳族眼下支離破碎,所剩的鳳凰也不多,我若強行帶著他們同天界開戰,怕是會將鳳族最後一絲希望泯滅。”
溯玖沒有回話,他不知道南棲想如何做。
“所以,我想帶著還活著的鳳凰們一起,投靠妖界,投靠你,我們想借助妖界的力量達成心願。”南棲的眸中閃過一絲光,“哥哥既然要藉此逼出蓮辰上仙,不如就讓我們助你一臂之力!若我在,你不必動用全部的魔之力量,就也不會立刻入魔!當衡水河岸的界限被跨過,我不相信蓮辰上仙還會繼續袖手旁觀!”
此舉,一招兩勝,是南棲這幾日細思所想後決定的。
溯玖愕然:“可你們是仙。”
“仙又如何?鳳族當年為天界廝殺征戰,立下多少功勞?可天界卻因為我爹爹的一句想要歸隱,而遺棄了整個鳳族。內亂爆發的那幾日裡,天界無一人幫忙,天帝更是視而不見。所有仙族,為了踩過鳳族,登位於天界,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當初,有哪一位上仙,可曾來幫過鳳族一次?
所有人都在等著鳳族毀滅。
天帝是,眾仙也是。
一個強大的鳳族,說要歸隱,天帝如何不怕?他害怕鳳族並不是真的歸隱,而是投奔了妖界或是人界,所以當內亂爆發之際,天帝封閉了天御殿,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可憐東昇念著鳳族為天界立下過無數功勞的份上,曾在戰火猛烈時,傳過一道書信給天界。
求的便是區區五千的天兵天將支援罷了。
可惜直到他死去,都沒有等來天界的救援。
……
溯玖是知曉這些往事的,他嘆氣:“阿棲,聽我說完。你們是仙,仙就有仙骨,而非妖骨。你們若長久投靠妖界,必然是要剜去仙骨,否則,是會被妖界的氣息腐蝕的。”
仙妖不可長久,便是這個道理。
南棲眸中鎮定,面色更是不動,他沒有立刻接溯玖的話,反而是對他解釋道:“鳳族的領地已經賜給龍族三百餘年,若要奪回,便涉及龍族的顏面。龍族必然不願,天帝想必也不會把我等鳳族遺孤放在眼裡。對待他們,何須講道理?不如率先打他個措手不及,讓天界知道我鳳族即便走到今日這等地步,也絕非等閒之輩,不敢輕視!”
到時候,他再去討要鳳族的領地,就會輕鬆的多。
甚至天界還會恭敬於他,將他請回天界封上仙之位。
畢竟,南棲是天資修為八千年的純血鳳凰。他這樣的鳳凰,天界想必也想得到。
他是用自己在賭,也是在盡力為鳳族求一個安穩。
南棲是仙,他要回天界,就要正大光明地回去。要讓眾仙承認他,要讓天帝親自請他回去。
但在這之前,也便是此時此刻。
南棲不過是一個鳳族遺留的太子,他的地位在天界並不響亮。
而天界也不是一個可以示弱投靠的容身之地,他們又何須將自己的尊嚴再次踐踏在地上。南棲要暫時歸於妖界,同他的溯玖哥哥一起廝殺與衡水河岸。
他要助妖界的領土跨過衡水河岸,直逼天界。
直到蓮辰出現,直到天界請他歸去,主動歸還鳳族領地。
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否則,他便用父君留下的鳳鱗劍,一路殺過去。
為鳳族劈開一條新的道路。
不與我善,我便難休!
第五十六章 鳳生-陸
南棲身著黑衫,沒入夜色中。
他不卑不亢,且胸有成竹。
溯玖沒有否了南棲的意思,反倒覺得有趣。天界敵他一人都覺得吃力,眼下再加個南棲,衡水河岸的界限,馬上就要被打破了。
溯玖也好意提醒南棲:“如此一來,你便要同蒼玦對戰了。”
身為天界第一戰仙,蒼玦必然會迎戰。
“無礙。”南棲幻化出一個深色面具,撫過上面的鳳凰紋路,“過往殊途,如今,我和他都有自己該做之事,也有自己該盡之責。”此後,只剩別離。
他說的輕鬆,溯玖卻不那麼認為。
“阿棲,你可知這些年裡。”溯玖道,“蒼玦的琅奕閣中,多了一個與擇兒年紀相仿的小殿下。”
如此簡單一句言語,不似噩耗,卻似寡情。它唐突地砸入南棲耳中,春日也變得寒意刺骨起來,當年的痛復甦在記憶中,重新蔓延。
他回過身,手中拿